这一声落地,周如水只感觉喉咙发涩,她挺直着腰背抬起眼来,看着还是一片死寂的兰若庵,如画的眸子,也因这沉寂更加的孤寂暗澹了起来。看着看着,她终究绝望地垂下了脸去,眉心蹙笼,泪流满面,静得像是月光下半开的牡丹。
但她既然盘算了主张来了,天然就不会一事无成,悄声无息地分开。
时候似是畴昔了太久,就在周如水已觉有望之时,却见庵门又由内被拉开了一条小缝,那小沙尼板着脸再次呈现在了周如水的面前,似是堵了一口气,半晌,才叹着气道:“施主莫哭了,闹得和我欺负了你似的,我这便给你去通报还不可么?”
却,她本人矜持仙颜,却毫无所觉。
她不怕变成一个笑话,她此次来,本来就是要做天下人眼中的笑柄的!只是,哪怕她早就晓得阿母不会来见她,哪怕此次她要的便是如许的成果。却,当她真的被母亲拒之门外不睬不顾了,她的心,还是像得了风寒普通,冰冷而又阴寒。
彼时已值深夜,小蓬莱上月色清稀,树木幽幽。
直等了好一会,笃笃的叩门声终究引来了一个身着宽腰阔袖,圆领方襟,海清大袍的小沙尼。小沙尼揉着惺忪的睡眼拉开了一角庵门,见门前站了个姑子先是一愣,直过了一会,才双手合十地轻颂了一声“阿弥陀佛”。紧接着,又迷瞪着双眼,极是对付地,语速极快地说道:“女施主,庵中夜不见客,请明日再来罢。”语罢,竟是连看也懒得再看周如水,抬手就要合上庵门。
彼时, 夜深人静,天至亥时,华浓宫一早便燃烧了灯火,周天骄也早早地就了寝。却,这日也是怪的热烈, 华浓宫熄灯后不久, 竟就来了几处宫人探听周如水, 道是请周如水去赏夜灯。闻此, 夙英天然不快,只道千岁已是寝息,叫她们在门外稍稍看过已是卧榻而眠的周如水,便怏怏地打发了众婢归去。
来人,是娄后的陪嫁女官李氏。彼时,只见李氏一袭乌黑绫子裙,宽袍广袖,峨眉淡扫。她面色安静地自庵中走出,眸光锋利如炬地盯向跪在冰冷石板上的周如水。待看清了面纱下周如水的正脸,她微微蹙起的眉头才缓缓地伸展了下去,感喟了一声,低低地劝道:“女君归去罢,主子不肯见您。”
任她跪在门前,娄后,仍没有来。
直走了半个时候,周如水才终究在山头见着了两处朦昏黄胧的光点,顺着那光点走近,便是兰若庵的正门。这时,兰若庵庵门紧闭,远近都无来人。周如水亭亭立在门前,初现婀娜的身姿直似是月中的娇娥。
如此,周如水惨白的脸上还是暴露了一抹浅笑,她毫不泄气地上前,再次叩响了庵门。扣着扣着,她更是狠了狠心,朝着庵内大声地喊道:“小徒弟,上天有好生之德,佛家有救人之心。您就通报一声也不可么?天骄自是家中有事苦不堪言,才会星夜偷跑出宫急求母亲。吾母在庵中只是带发修行,六根并未清净,怎的就不能见了?”讲到这,周如水也不由有些动情,那一声声的门响,何止是在扣着门内的人,实在也正明锐地好似在叩着她的心。只要想到明显是自个的生生母亲,想要见一面倒是如此艰巨,周如水的心便如飞絮般混乱,泪也不由滑落在脸颊。
抬眼望着天涯稀少的月影,周如水想着正单独跪在明堂前受罚的公子沐笙,想着谢氏就好似悬在他们兄妹额前的大刀,想着昔日富强似锦的王朝早已是岌岌可危。她就仿佛回到了宿世单独支撑走过的无数个光阴,到现在,她都模糊能感遭到那种由心而发的孤单与孤冷。乃至,现在的她,更冷,更孤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