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上她淡静的眸光,满目凶光的小二也不由一怵,只觉自个从骨子里排泄了一丝莫名的寒意和寒微来。
闻言,那小二一时张口结舌,鼠眼乱窜,许是想不来好的说辞,干脆就将肩上的脏抹布往案上一掸,大声喝道:“你少与我扯这些个有的没的,小人没读过书,甚么都不晓得。”说着,他又狐假虎威地凶喝道:“如何?还想认账不成?呵呵!今个你们如果拿不出这烧饼钱,就甭想踏出我这店门!”
见他跪下,柳凤寒抚掌便笑,挑了挑眉,俄然就变了脸,一派无辜隧道:“如何?你晓得错了?晓得错了也无需这般大礼,现在,小爷还真有些消受不起!”
道是猎奇也罢,道是瞻仰故兄也可,周如水在文山村问过几家店铺的盐价后,便领着夙英寻起了“蟹壳黄”。
终究在街尾找着了家卖蟹壳黄的食铺,主仆二人都是松了一口气。但见那蟹壳黄形如螃蟹背壳,色如蟹黄,周如水不由一笑,直觉着大兄那诗俗是俗了些,倒是非常的妥当。
公然,柳凤寒的态势直叫那小二一时摸不着脑筋,他看也不看那五个铜板,直瞪着被柳凤寒握在手心的玉簪,真是红了眼地喝道:“你又是谁!我开店做买卖,要你狗拿耗子?”
现在,夙英荷包里那一袋子银钱凑齐了都不敷五两金,她直气得顿脚,恨恨道:“你这烂舌头的货!先太子亦道周至县民风浑厚,你怎就不记得了?”
太子洛鹤向来重武轻文,此次第,随口诌的小诗虽不如何工致高雅,但贵就贵在风趣,又溢满了乡土气味、糊口情味,倒是非常体下的。如此,下头的人天然不会放过奉迎太子的机遇。一夜之间,“火炉饼”便改头换面成了“蟹壳黄”。
闻言,周如水与夙英纷繁傻了眼,夙英更是气不过驳斥道:“荒唐!不过四个烧饼!你这是漫天要价!”
因而,这头周如水已领着夙英逛起了贩子。那头,余嬷嬷和那帮子灰衣小厮却跟着炯七的马车,像个无头苍蝇似的没停没歇地在山路上颠跑。那山路一弯又一弯颠簸不止,一起行来,炯七自幼习武倒是无碍,余嬷嬷那帮人却都是颠簸得肠子都打告终,面色煞白,四肢发虚了。几经追逐之下,马都跑得好似不得着地了似的,她们更是要停而不得停,委实是苦不堪言。
却那小二长得牙尖嘴利,提及话来也是刁钻非常,他张口便驳道:“烧饼!先太子但是赞其赛过山珍海味不知多少!”他早瞧着周如水主仆两人眼熟,又都是穿着光鲜的弱质女流。俗话说过了这村没这店,不宰她们倒是傻子了!便店大欺客,明着欺负起了她们这外来的生人。
自周天骄回行宫后,余嬷嬷已是吃尽了苦头。这回她痛定思痛,干脆撕破了脸,趁着周如水入了后山,便领着一帮埋在行宫当暗桩的灰衣小厮跟了上去。
听着小二凶暴的爆喝,一向未作声的周如水终究缓缓地抬起了脸来。她浅浅一笑,春季的桃花能有多美,她的笑就有多美。可她的声音却很冷,夹着讽刺,另有冷酷,是一种完整的鄙弃着的冷酷。
“可不是巧么?”柳凤寒笑意盈盈,方才在外头已将周如水的窘境看了个□□不离十。他扭头又看向那小二,似笑非笑地从兜中取出五个铜板扔在案上,以一种极其懒惰,极其傲慢的语气对着小二叱道:“人宁贸诈,吾宁贸信。你这般,买卖永久都做不大,何必如此自断后路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