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着,周如水落寞地垂下了眼。密密的睫毛下,她俏美的容颜因为哀痛而有了几分破裂,她身上所迸收回的那种绝望无助,更像是只失侍无倚的稚鸟。
讲到这儿,周如水顿了顿,双眼眨巴眨巴地望着好整以暇地饮着茶的王玉溪,她抿了抿唇,才持续说道:“我这些天来日夜策画,才终究算明白,就只在周至县一处,每年行销食盐将近一百四十万余引,后增至一百九十万余引,每引由两百斤增至四百斤。再以每引三百斤,销盐一斤可赢利三十文来统计,行盐一引,便可赢利纹银九两。以周至县岁引一百四十万引计之,当有一千二百万两之利。如此厚利,盐商却还是缺斤少两,更有的会变本加厉掺杂泥沙。这般,若盐务再不整改,只怕盐色掺杂不成食的那一日,也不会远了。”
对上王玉溪的笑,周如水鼓起勇气堪堪看向了他。她绞着双手,脸颊泛着羞怯尴尬的红晕。但即使尴尬,即使难以开口,现下早已起了话头,也已是箭在弦上,不得不发了。
曾多少时,当她懵懂无知之时,实是高傲自个身为周国的千岁。可现在,她却是以而惭愧难当,无言以对了。
如此,万般心机涌上心头,周如水竟是寂然地松卸了力量。她软倒在了王玉溪的怀中,一瞬不瞬地望向了他。她痴迷地,恍忽地看着他,俄然,低低地嗤笑着说道:“天下那个不识君?如三郎这般的郎君,本就是天下女郎们都心喜羡慕的。远观皆已心驰神驰,更何况,天骄还能朝夕相处?”说着,她又寂然一笑,缓缓地垂下了眼来。她红着眼眶,持续低低地喃声地说道:“天骄诚愿泯然世人,然,自我作为周天骄来到这个世上,便已没了那般的自在了。“
她也想就一向如许下去,她也但愿不会有本日这一幕。她更晓得,因利图事,实在是令人不耻。但她也实是无处可逃,无路可退了。
王玉溪的话字字珠玑,直让周如水瞠目结舌。即使她晓得,“宿世”因王玉溪之故,夏国强大无可对比。可现在听了这一席话,她才是真正的佩服了!她也终究明白,夏君、兄长他们为何会不依不饶地想要请他退隐!本来,他自允闲人,老是称病不出。却实在,天下皆在他的眼中,纵横韬略不过是他的胸中丘壑罢了。
她没有分辩,没有告饶,亦没有否定,她只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怅惘,感到哀思。
无需再多言语,王玉溪现在终是挑了然。他挑了然他清楚她操纵过他,他挑了然他晓得,她现下又在拐着弯地想要再次仗他的势了。
光天化日,如此密切,又如此被诘责。哪怕他们现在靠近非常,哪怕他的腔调明显非常和顺,周如水却还是垂垂白了脸。她的呼吸乱了几拍,一时候,就仿佛那脱了湖水病笃的鱼儿。
说到底,这奸商竟然大多都是被局势,被她那贪得无厌的君父给逼出来的!
这一下,隐忧在心,周如水的神采终是白了。无益不图便是傻子,盐利之大,连她母舅娄安都深陷此中,更何况是琅琊王氏这般的士族高门呢?也确切了,比起那些个木门商户,也只要像他们这般的士家大族才是能真真攒得住盐利,终究成为最大的赢家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