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宣喉中一甜,被狂猛的打击波掀得翻身飞起,世人更是惊呼如沸,纷繁坠入河里。船帆、舱楼火舌乱窜,连回旋在上空的鸟群也浑身着火,怪叫着簌簌摔落。
众海盗不敢违逆,忙遵其叮嘱,将那十几个幸运存活的女子穿上衣服,连同那七个又瞎又聋的乐伎,一起送到两艘划子上,又丢了些食品与御寒的裘皮,让她们自生自灭。
皱巴巴的瘦脸上挤出悲忿之色,点头叹道:“只可惜几个月来,帝尊消息全无,神门群龙无首,个个心焦如焚。前些日子,传闻青龙呈现在北海,弟兄们奋发无已,都猜想必是帝尊找到了蓬莱,降龙回返,横扫天下来了,无不翘首以待。想不到……想不到本日竟真能得遇帝尊,亲睹神威,小人真是得偿夙愿,死也瞑目了!”说到最后一句时,抹了把脸上的雨珠,颤声哽咽,倒真像是冲动得涕泪交换。
但是再一想父母的惨死,顿时又肝火冲顶,心道:“这些年,临安城里受‘仁济堂’恩德的百姓何止千数,爹妈被凌迟正法时,那些围观的百姓又何尝有半点怜悯?他们既无慈悲之心,我又何需求顾他们死活?”越想越是愤激,当下喝令群盗马上放了船上的女子,全速飞行。
群盗浮在水面,又冻又怕,浑身颤栗,却不敢爬上船来。忽听有人尖声叫道:“安羽臣以下犯上,倒行逆施,这么炸死真真便宜他了!小人胡三书,愿誓死跟随帝尊摆布,洗心革面,披肝沥胆,赴汤蹈火,万死不辞!”
睡到半夜醒来,月光如乳,淌了半床,他恍恍忽惚想不起家在何地,似又回到了临安的家里。俄然一阵大浪掀来,船身剧晃,海冬青尖啼下落在他的臂上,他才浑身盗汗沁出,想起了统统事情。
好不轻易熬到了傍晚,夕照熔金,遍海如镀,暴风越来越冷。他闲坐了一日,也有些抵受不住,当下跟着胡三书来到清算洁净的安羽臣的舱室安息。
许宣盘坐在艉舱里,想要闭目调息,内心却悲恨难平,托着海东青,听着他们“叮叮铛铛”的彻夜不息的修补声,一夜无眠,到了将近拂晓时,才打了一个盹。比及再展开眼时,天蓝如靛,已近晌午。
青龙?许宣闻言又是一震,莫非青龙也跟着从蓬莱山里逃出来了?但此时心机全都集合了“炮轰临安,刺杀狗天子”九个字上,回味起当日金国鞑子炮轰金山寺的景象,内心更是突突大跳。
天海苍茫,看不见一个岛屿。除了他们,就只要翻涌不息的白云,与偶尔掠过的飞鸟。
电光忽隐忽现,浓云滚滚,天上俄然又下起雪来。雪花越来越大,狼籍地跌宕飞卷,异化着密密的冰珠,“咄咄”连声地打在舱顶、帆布与船面上,青烟乱舞,火势垂垂转小。
当下运足真气,大声喝道:“好,寡人就给你们一次将功赎罪的机遇。要想保住项上人头,就轰破临安城,为寡人一泄心头之恨。不然,这就是你们的了局!”“嘭”地一掌,将狼雕老祖的头颅撞得腾空炸散。
那双狰狞丑怖的眼睛兀自恶狠狠地瞪着众女,但她们却浑然不觉,还是丝竹齐鸣,机器而流利地吹奏着。在这阵阵轰鸣与惨叫声里,显得格外激昂欢腾。
海东青尖啼下落在许宣胸口,他抚着它的颈背,躺在舱板上,大口大口地吸着气,看着那黑紫彤红的夜空,胸膺里仿佛也有层云荡漾,忍不住纵声长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