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桓无法，只得哆颤抖嗦地唱道：“裁翦冰绡，轻叠数重，淡着燕脂匀注……”他本就嗓子暗哑，五音不全，惊骇之下，更是唱得有如鬼哭狼嚎，与伴奏毫无合拍之处。
裴满氏淡淡道：“天水郡公别来无恙？本日是皇上与太子团聚的大喜之日，特备水酒，请你一同欢庆。”
“我不晓得汗阿玛，娘娘，另有那些叔伯长辈们为何要这般对他，也不晓得为何妈妈惨白着脸，低着头，一声也不敢吭。从当时起，我才垂垂明白，为何那些人阴阳怪气地对我妈妈，背着汗阿玛叫我‘南人的小孽种’。
许宣明知她不是在问本身，仍觉胸膺如堵，块垒郁结。
赵桓瞥见公主，神采顿转惨白，嘴唇翕动，想说甚么，却甚么说不出来，脚下一绊，几乎一头栽向火堆，幸亏王重阳眼疾手快，挥袖将他卷住。公主朝王重阳笑了笑，似是非常感激。许宣心下更无思疑。
完颜亮喝道：“天水郡公，你的瘟狗弟弟差点杀了大金国的太子，你且说说意欲何为？该当何罪？”
又听她道：“那年汗阿玛寿宴，将他和娘舅全都请了来，就如同方才那样，各式欺侮耍弄，又让他们吹笛唱歌，为汗阿玛祝寿。看着他指尖颤抖地吹奏着那支翡翠笛子，一首接一首，我的内心说不出的哀痛、惊骇和活力。
她虽未明说，许宣也知这个“他”指的不是赵桓，而是赵佶了，心想：“本来赵桓不是你的外公，而是你的娘舅。”想那赵桓不过四十六七岁的年纪，做她外公确切又太年青了一些。
赵桓神采涨红，道：“臣资质痴顽，声乐乐律一概不通，实在……实在是不会唱。”
众金人捧腹狂笑，酒碗“乒乒乓乓”乱闯，各处狼籍。
“有一次，我趁他不备抢了笛子，就想摔碎，妈妈又惊又急，扬手便要打我，他却俄然笑了起来，说我砸得好，这笛子早该砸了；又说玉者，易碎之物，玉笛所吹的，是无用的易碎之音，本来就不该存于世上。说着说着，他像孩子似的哭了起来，说与其生而为玉，不如做草木岩石，妈妈和娘舅也都哭了……”
许宣心中一动：“是了，这儿定是赵佶畴前住过的处所。”想他堂堂九五之尊，被金兵囚禁在这井窖般的宅院里，忍屈受冻，泣血吟诗，真可谓度日如年，生不如死。
众金人哄然大笑。许宣心底的怜悯顿时化为鄙薄与讨厌，皱眉暗想：“堂堂一国天子，竟然如此贪恐怕死，连他的皇后也不如。换做是我，就算拼不过这帮鞑子，也宁肯一头撞死，毫不受这等无穷无尽的热诚。”
完颜瑶奔得极快，风雪中模糊瞥得见身影，却始终追之不上。许宣暗奇，这鞑子公主修为不浅，又会蛊毒，不知是从那边学来？突听海冬青呀呀尖啼，朝东边的冷巷飞去，想是在指引他抄捷径反对。当下当即勒缰回马，转向东驰。
世人哄然，叫道：“快唱！快唱！”他跪坐在地，浑身颤抖，好一会儿才抹去眼泪，断断续续地唱道：“怎不考虑，除梦里、偶然曾去。无据。和梦也、新来不做……”
完颜亮道：“天水郡王有一首《燕山亭.北行见杏花》甚是好听，乐妓吹笛，本王打鼓，你来唱给太子听。”说着起家推开鼓手，并握双槌，独自“咚咚”地敲打起来。众乐妓纷繁吹笛操琴，管弦并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