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重阳脸上一烫，知他大要在说本身与许宣的惜别，实则在劝戒他放下对小青的执念，所幸此时蛇圣女的元神甜睡未醒，不然必然又是一顿絮干脆叨的挖苦斥骂了。想到“存亡拜别，一如四时更替”，越觉难过，黯然道：“真人说的是，只是我凡心俗质，纵有求道之心，也难以隔断悲喜，修成‘无情’之境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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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宣终究垂垂断绝了念想，悲怒日甚。憩息打坐时，抚着那柄柴刀，除了默念刀诀，逆炼浑沌元炁，就是想着父母，想着白素贞与小青，想着葛长庚、铁9、王6、洗琴、完颜阿勒锦、罗荒漠众猎户……等统统遭劫枉死的人。越想越是仇恨，仿佛更与共工戚戚相感，柴刀也跟着在他手心嗡嗡乱震，仿佛在随他一齐嘶吼、悲哭。
刘德仁微微一笑，闭上眼，道：“六合不仁，以万物为刍狗。王官人，你如故意求道，就当废除‘情’执，不以物喜，不以己悲，存亡拜别，一如四时更替，方能与万物异化，和六合共寿。”
众金兵在这荒寒北海呆了近两月，早已度日如年，归心似箭，闻言无不欢声雷动，抢先清算出发。唯有那海冬青对王重阳很有几分眷恋，在他头顶回旋了数圈，又冲落肩头，倨傲地连啄了他额头三下，方振翅朝许宣追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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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这天出月落，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月，两人几近寻遍了半个贝海尔湖，连湖底的每一块岩石、每一处罅隙都已烂熟于心。众金兵虽心有怨怼，却涓滴不敢假以色彩，只能战战兢兢地跟着他们展转迁徙，从南岸到了湖心，又从湖心到了东岸，却一无所获。倒是刘德仁的伤势一日比一日好转，在王重阳、许宣的瓜代输气下，奇经八脉已好了大半，只是真炁仍只规复了一成，难以行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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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德仁道：“修武便是修道，道表情地终究决定了武学之境。如果没有向道之心，就算当真修成了‘天人合一’的境地，也不过是神通泛博的邪魔罢了。”展开双眼，精光灼灼地凝睇着王重阳，道：“王官人，自古邪不堪正，求道之路，不在仙山洞府，而问诸心。你与济安太子的别离之路，也不在这里，而在彼处。”
刘德仁道：“你猜得不错，在我内心排为第一聪明人的，便是现在搅得天下大乱的李师师。十八年前我曾与她有过一次会面，当时她楚楚不幸，将一身神通埋没得滴水不漏，但她偶然间闪现的霸术，已让贫道不寒而栗。”
王重阳固然也早知有望，听他这般说，仍鼻中一酸，几乎涌出泪来。转头望着那金光灿灿的冰湖，怅惘苍茫，过了好一会儿，才点头道：“刘真人经脉未愈，难以走动，我还是留在这里助他疗复一段光阴。”心中却怀着一丝幸运，暗想：“或许那孽兽藏在湖底，等你们走了，重又现身亦未可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