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宣心中一紧，嘲笑道：“胡说八道。你方才说在这里困了数十年，又在那里认得他？”话方出口，登觉悔怨，这个“他”字自是无形当中承认本身并非林灵素了。眼下大仇未报，宁肯被人当作这天字第一号的魔头，也不肯透露实在身份。
老衲道：“老衲不认得施主，却认得林灵素。”
许宣笑道：“老衲人，林灵素天下公敌，千夫所指，我冒充他又有甚么好处？你口口声声说我不是，莫非你熟谙我么？”
老衲道：“施主如此聪明，又何必明珠暗投？”竟似承认他猜得不错。
只听链铐叮当作响，老衲合十道：“阿弥陀佛，老衲为孽深重，这‘大悲’的法名，实在愧不敢当。”
许宣一愣，放声大笑道：“我还觉得你真是甚么得道高僧，本来也不过是不开悟的野狐禅！你既晓得‘朗朗乾坤，莫非囹圄；芸芸众生，莫非囚徒’，又何必多此一举，将本身囚禁在这里？就算你将手脚锁住，又能锁得住本身的心魔么？”
“阿弥陀佛，”黑暗中俄然传来一个沙哑衰老的声音，“施主喊得再大声，他们也没法闻声。再说施主并非林灵素，法海的师父也没被林灵素所杀。既是谎话，叫他闻声了又有何用？”
许宣越建议疑，嘲笑道：“和尚？中间莫不是说这地牢是你的禅房，锁链是你的念珠吧？”
许宣左手方一劈入金光，浑身突然凝顿，仿佛悬浮在无边无边的虚空里，就连呼吸、心跳也刹时僵停了。待要奋力后拔，左臂却似被磁铁紧紧吸住，没法挪动分毫，惊怒交迸。
上方甚么声音也听不见了，四周一片阴冷死寂，就像是置身于幽冥天国。许宣浑身盗汗涔涔，此行的备选计划，原是想找大悲和尚解开白素贞的苦情花之毒，但此情此景，唯有断绝念想。定了定神，道：“我如果林灵素，你自要亲手将我撤除；我既不是，长老又待如何？”紧握刀柄，凝神聚气，只要他稍有异动，当即抢先猛击。
那人叹道：“施主所言极是。老衲智拙根浅，苦修数十年，心魔未消，以是才不敢出牢。忸捏，忸捏。倒是施主年纪悄悄，有此慧根，又何必要假扮林灵素，学他为祸百姓？”
“老子没空和你斗甚么机锋，”许宣哈哈一笑，跃起家，“你奉告我这儿是甚么处所，出口在那里，我就斩断你的锁链，带着你一起出去。”
“你们这些秃驴个个假慈假悲，一口一个‘阿弥陀佛’，公开里却凶暴淫毒，干尽了丧尽天良之事，竟然另有脸来归化老子？”许宣怒极反笑，声如雷霆，在铁室里轰鸣狂震。如果凡人，早被震得喷血昏倒了，大悲和尚却还是如坐如盘石，连须发也一动不动。最诡异的是，声浪传到他身上，不但不反震回弹，反而如泥牛入海，消逝得干清干净。
许宣打个哈哈，道：“这可就奇了，你说林灵素曾到过这里，莫非他比齐天大圣还短长，既能进得来，还能出得去？除非”此处既无别人，老衲人又晓得林灵素的秘闻，他也就偶然再持续假装了，转眸灼灼地盯着老衲，又道：“除非解铃还需系铃人，他是你放出去的。”
声如洪雷，嗡嗡狂震，上方世人却似甚么也没闻声。倒是从外头模糊传来了一阵惊呼，又不知产生了何事，大慧道：“法海，你陪慧真师太在此稍候半晌，老衲去去便来。”法海恭声应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