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听大悲道:“施主,你既已乘六合棺来回畴昔、将来,可否奉告贫僧,来此塔前你是谁?出此塔后你是谁?现在与贫僧同困塔内的你又是谁?”
“长老”许宣一惊,见他遍体金光鼓励,自掌心源源不断地涌入白玉蟾体内,方知他在隔空为她运炁祛毒,大喜过望。
又听一声雷鸣般的狂啸,震耳欲聋,许宣“哇”地喷出一口鲜血,再也拿握不住,神镜脱手,翻身急滚。
“阿弥陀佛!”大悲捏指念诀,朝下悄悄一拂,四周炫光乱舞,天旋地转,刹时又变成了存放六合棺的“墓室”。
大悲近在面前,远如云端,浑身金光覆盖,仿佛如来普通。
许宣深吸一口气,摒除邪念,道:“畴昔之我非我,将来之我将来,当下之我转眼即逝,不过是将来之因、畴昔之果。和尚问我是谁,我非我,是人间万法人缘和合。”
双手分开法衣,右手食指在胸口悄悄一划,沁出一行鲜血。
许宣强忍剧痛,从怀中摸出流霞镜,迎光闲逛,顷刻间霞光四射,满室皆红。
敖知名避无可避,挡无可挡,直如被天国烈火炙烤,昂身狂吼,八条铁链绷得笔挺,扭曲的脸丑怖非常。
许宣听他言下之意,似是要放本身出塔,又惊又喜,正欲拜谢,又听他道:“你已修成‘无脉之身’,经络虽断,却无毛病。但你脏腑重创,不治必衰竭而死。贫僧‘四空掌’虽能驱毒化炁,却没有‘无中生有’的本领,要想救你,唯有当即改换脏腑,输血续命。贫僧老朽之躯,脏腑自不能与施主比拟,但存亡关头,也只能姑息了”
“贫僧自囚塔下已经几十年了,”他叹了口气,眼中悲喜交杂,“畴昔心不成得,将来心不成得,现在心亦不成得。我这平生作孽深重,很多次想借此棺消弭罪孽,却不知一念起,则万劫生。此心不灭,纵有神棺何用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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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宣大凛,金山寺虽执佛门盟主,却终不能为了一个“敖知名”,与天下为敌。
霓光如虹,刺得那魔头酸泪直流,发疯似的挣扎吼怒。
敖知名神采陡变,按在白素贞额上的右手青筋暴起,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。大喝一声,左手按住右腕,待要疾念法诀,牙关却格格乱闯。
许宣奋力举起流霞镜,朝他双眼照去。
老衲人与他素昧平生,仅仅几个时候前,还将他视作魔头,必欲伏之而后快,孰料现在竟愿捐躯相救?一时候惊奇有之,打动有之,惭愧亦有之,百感交叉,不知该如何答复。
几在同时,敖知名寂然跌坐在地,低头耷肩,声气全无。
他举起右掌,微微一收,顿时将白玉蟾腾空提起。
许宣心中一震,如有所悟。畴前他随父亲与真姨娘听过金山寺和尚讲法,也听过家中门客参禅辩道,对于佛家三法印“诸行无常、诸法无我、涅槃沉寂”自不陌生,但此时现在听来,却如闻天雷。
许宣还待说话,被他双掌轻拂,呼吸窒堵,有如俄然悬浮在无边无边的虚空里。
许宣心中狂跳,此时他裂痛难过,也已强撑到了极限,只消那魔头一掌劈下,必死无疑。
“你是大悲长老,还是”许宣右手紧攥着留霞镜,仍有些惊奇不定。
大悲道:“阿弥陀佛。五蕴皆空,五蕴非我。诸法空相,不生不灭,不垢不净,不增不减,又何来恩仇?何必报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