雁卿天然点头。林夫人便道,“那我们无妨就来论说一番……一者,若当年你是楼家宗主会如何办?你面前有两条路,其一顺服雍王,舍弃成国公一家,如此便可持续安享繁华,乃至更上层楼。其二悖逆雍王,跟随成国公,可眼看着便要举家毁灭,性命都难保全。你会如何做?”
林夫人也不问雁卿听去多少,只道,“你楼姑姑家的事,并不是你能操得上心的。”
便又道,“阿娘希冀你能秉承正道,纯善待人。可也是时候教你‘防人之心不成无’了。越触及大的好处,越面对有权势的人,便越要心存防备,谨慎待之。你可明白了?”
雁卿就点头。
雁卿便记起楼姑姑一家的遭受,当日若不是宗祠失火,大楼氏姊妹逃了出来,她们就真的被楼家活活饿死还无人晓得了。
雁卿垂着头上前去,全无常日里活蹦乱跳的精力头。林夫人便略有些心疼。
也只要略微的绝望罢了。她就垂眸,道,“我晓得。”
林夫人便笑了笑,又道,“纪家是世子妃娘家亲戚。你若要去,可就得和纪雪、韩十三她们同桌而坐了。又是元徵的喜庆日子,她们若和你搭话,你便不能太虎着脸不睬人。这也能做到吗?”
雁卿待要点头,却又有些不肯定了,就望着林夫人。
林夫人点头道,“劲敌面前,人是没有挑选的余裕的。即使有,最后也不过是殊途同归。所谓无可何如,便是如此。”
雁卿就沉默下来——若说逐利,即使是她本身也不能免俗。
雁卿冷静的点了点头。林夫人又说,“既明白了,眼下便有一件事——太子其人,连阿娘都摸不透。阿娘但愿你能离他远些。”
林夫人点头,道,“你说的对。可你觉着他们欺负楼家姑婆,就只因为他们本性险恶吗?”
——她生在赵家。赵家也是非常庞大的家属,家中后辈不下百人。有显赫为官的,有习武参军的,也有布衣种田的。她父母还年青,算不得族老,倒是说话算话的宗子宗妇,统帅着这些人。雁卿只晓得为一家宗主,需得怜恤老幼、周济贫弱,令有才调的后辈有晋身的渠道,令平淡的后辈有糊口的家业。她曾见林夫人措置各房胶葛,必以公允、敦睦为要。也见太夫人出梯己钱补助族中孤老,秉承的是怜悯、为善之心。
忆起此事,林夫人依宿恨恼得气血上涌。半晌后情感规复了,才又对雁卿说,“可骇的恰是如许的人。他们平素看着平常乃至良善,可一旦遇见事时为了自保或是繁华,做出的恶你乃至防不堪防。即使不遇见阿谁契机,他们悄无声气做下的小恶,也还是让你举步维艰。”
外头日光亮耀,树荫繁密饱满,摇摆时满院子都是窸窣的声响。班驳光影令人目炫。她家大女人也不上前,就靠着花厅的木格扇月洞门向她屈膝施礼。
雁卿道,“天然是三叔。”
雁卿沉默着,好久才点了点头——她还是觉着这世上良善之人多。可她也不得不承认,良善之人再多,可只因柳氏一个,她在家中便赶上很多不镇静;只因韩、纪两家,她去给七哥过生日就都不能畅怀。
林夫人道,“他们已叛变了成国公,投奔了雍王。为何还要冒着获咎雍王世子的风险,好好的养着仇敌的女儿呢?”看雁卿的面色,便无法笑道,“你内心更确认他们是好人了?是,他们确切是好人,可你也要看到,驱动他们去做好事的,非论从一开端叛变成国公,还是到现在毒害楼姑姑一家,实在都不是他们本性里的‘坏’,而是另有原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