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夫人凝睇了她半晌――她眉心有一道浅浅的红线,是当初白上人那一刀留下的疤痕。当日白上人说,这一刀下去或许就隔断了她的繁华。这类怪力乱神之事林夫人是不信的。不过她也必须得承认,白上人那一刀以后,旁的不说,雁卿口不能言的弊端倒垂垂的好了。赶上她不喜好、不想做的事,也再不像幼时那般只能睁大眼睛看着、受着,却说不出回绝的话来。
雁卿思忖了半晌,神采突然就惨白起来,她摸索着谨慎的问,“是……七哥?”
可雁卿压根就不巴望那样的权力――当然她觉着那权力不该握在好人手里,可也从没想过要握在本技艺里。她要权力做甚么?她的抱负是开书院当山长,她还要行万里路,走遍五岳四渎、名山大川呢!
林夫人本还想再诘问几句,也晓得这件事含混不得,便先道,“不会。”见雁卿突然松弛下来,才又缓缓的说,“太子就这么不好?”
雁卿不觉就抬手摸了摸眉心,声音已低下去,“……总之乱七八糟的。你都不晓得他甚么时候会为了甚么事发疯。喜怒无常,恰好又是太子。天然是离他远些比较好。”
雁卿就又怔了一怔,半晌后才垂下头去,“我也说不清。他这小我,又有些不幸,又有些可骇……”她脑海中不觉就追思起他们了解的点点滴滴――残虐、霸道、孤寂,仿佛总在渴求甚么,又充满粉碎欲,前一刻还在巴巴的示好,下一刻就仇恨的驱离。一人千面,可又模糊有那么一个深藏着的本真。
雁卿就一怔,随即缓缓的安静下来。已跨出门槛的那只脚,也乖乖的收了返来。她就回过身抬头望着林夫人,细心的望进她的眼睛里。半晌后绝望的垂眸,道,“我都这么久没见过七哥了,也不晓得他如何样了。”
雁卿忽就站起来,对林夫人道,“我去问七哥。”
且从楼蘩身上,她也模糊发觉到权力腐蚀民气。一旦你坐上了阿谁位子,便再无转头路可走了。
实则自跟着林夫人开端管家,特别是开端措置外务时,雁卿身上的禁足令便也名存实亡了。这会儿她再要往外送信,乃至都不必必然经林夫人的手。
雁卿垂着头,声音几近含在嗓子里,道,“……我不想让七哥娶纪雪,我去和他说。”
她是真吓得话都说不清了,呆呆的,连如何撒娇都忘了。
可她确切是想一辈子都同七哥在一起的。雁卿就移开目光,望着墙上雕窗,道,“阿娘不喜好,那我就先不去了。”
雁卿的小脸就因为愤怒,而有些微微的发红。憋了好一会儿才道,“先前我觉得她一小我在宫里孤单……现在感觉或许不是,可到底是为甚么,我也不清楚。”
“皇上内心早已有了人选。只不过未曾流露给旁人,纪家就只能从旁的迹象上来推断太子妃的人选。八成是感觉非你和月娘莫属了吧。”
二皇子周岁将至,按常例都是要献贺礼的,林夫人正在畴昔的旧例。一面也用心听雁卿讲说在谢家碰到的事,听雁卿这么问,就道,“她看着有,我看着无。”
可她胸口就是闷闷的,很难受。她就记起上元夜里明灯千树,元徵在那灿烂灯火前将一只丑丑的面具遮在脸上,悄悄的说,“看,天狗来了。”那面具那么风趣,能将泪水逼做轻笑。可面具后一双眼睛乌黑和顺,同时映着夜色和灯火,悄悄的凝睇着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