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朕本年不过才二十有三，几年时候，还是等得起……届时，也少不了要用到卿家的时候。”
‘欧阳九风骚顿尽。’王韶心中一叹，不无悲惨。他中进士是在嘉佑二年，也恰是欧阳修主考的那一科。若非欧阳修一改当时风行的险怪晦涩的文风，他说不定还中不了阿谁进士。
“这朕也晓得，灭国之战非是等闲。朕也不会急于一时，多少另有几年的筹办。”赵顼凭栏而望，落在一瓣残荷上的视野，看着的倒是数千里外的金戈铁马，“二十万不成，六十万莫非还不可吗？”
战国时西秦灭楚之战。始皇咨询老将王翦，若以他为将，灭楚须兵多少。王翦的答复是六十万。这个数字，几近是秦国的举国之兵。以是始皇，用了另一个只要二十万兵的将领。但用兵不是购物，价廉者当选。楚国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，二十万秦军伐楚，便是大败而归。最后还是遵循了王翦的要求，动员了整整六十万，方才灭亡了楚国。
君臣二人行走在清风当中，赵顼持续说着：“提及朕自即位以来，自问可算是勤政。没有见过一面的朝官，除了广南两路的几个知州以外，也就韩冈一人了。”
“文献迭犯庙谥，不成用！”李清臣立即否定道。
“已是百军功成，想不到还是缘悭一面。”赵顼抬手推开劈面的数支柳条，“朕是天子，可想见一次臣子倒是这么难。好个韩冈，为个解试，竟然连上京诣阙的机遇都推了。面承清光莫非还比不过一个贡生资格？”
“韩冈为人朴直，不肯受非份之赏。”
常秩坐在公厅当中，太常礼院中的众官坐鄙人首，听着草拟谥号的太常博士李清臣道：“太师平生，于教养治道为最多。下官按谥法，品德博闻曰文，当谥之以‘文’。”
“他的脾姓，朕也晓得。”赵顼点了点头，道：“横山纵胜，亦不肯居功受赏。当着宰相的面如此说话，人间当真没有几个。拯危阻敌，孤身平叛，如许的功绩都放下了，更是只要一人。”
御苑当中草木森森，冠盖如伞，遮挡了午后的艳阳。
曾布道：“相公匡扶今上，一扫大宋数世积弊。百年以后，何愁不得美谥？！”
王韶在前面看不到这份奏报上说的到底是甚么，但从赵顼自言自语中，也能猜出个大抵。天下文才十斗，能独占八斗的是三国时的曹子建【曹植】。而大宋国运昌隆，文运大兴，才子大师，车载斗量，再无人能独占天下文采大半。而能当得起十一之数的，也就寥寥数人。稍作考虑，其人身份便是呼之欲出。
李清臣早已命人查过质料，答道：“国朝谥‘文’者，杨亿一人罢了。唐时谥‘文’者，则有韩愈、李翱、权德舆、孙狄。”
“文……”以文臣来讲，谥号中得了这个字，已经是了不得嘉奖了。常秩想了想，问道：“过往谥‘文’者，是为何人？”
“永叔为天下文宗，‘文’之一字，当仁不让，不成改易！然永叔平生好谏诤，所谓‘智质有理’，当加一‘献’字，为‘文献’。”
“酒徒亭中不见酒徒矣……”赵顼也黯然一叹，将奏报递回给李舜举：“赠故太子少师欧阳修为太子太师，馈赏依宰相制。命太常礼院定其谥号。至于荫补等事，待遗表至，再论！”
李舜举这时仓促而来，神采凝重的向赵顼递上了一份奏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