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纪县的备用军火库,约莫只要两三亩地那么大,此中修了五间东西并排的长条状库房。每间库房的两侧屋檐下,都排了六个近五尺高、盛满水的大水缸。这类水缸装满水后大得能淹死人,说不定跟司马光小时候砸坏的那件是同一号。看水缸中的挤满浮萍的臭水,显而易见,这个军火库的安然系数并不算低。不像县衙,二十多年来已经被火烧过了三次。
“是李大啊……”年长的黑胡子王九跟李留哥搭着话,“你一来从没功德!带着的此人是谁?”
“就算这只是县中的军火库,也没人敢从中盗窃。盗取军火,轻的也要三千里流,重的便是鬼域路上走。谁有这胆量?!”李留哥或许是怕韩冈在诘问下去,回身便要走,“彻夜现在这里歇一夜。等明曰办交代时再盘点。”
被领着进了军火库,两个库兵乃至都没再多看韩冈半眼,方才李留哥还问了韩冈花了多少钱买个差事,但两个兵却问都不问。很较着黄大瘤打过了号召,知会过两名保卫。
一年衙前破百口,当真不是虚言。
“嚎甚么丧!?”王九怒道。他再一步上前,抬脚用更大的力量再给了周凤一下。周凤的哭喊声被王九一脚踹进了肚子里,随即被连拖带拽拖出了门外去。
李留哥满不在乎的一挥手:“这些等明天再说!”
就在东头库房的一角,有一间靠着库房墙壁修起的小屋。李留哥领着韩冈走到小屋外,冲着屋内喊了一声:“周凤!你出来!”
“钱钞!?”韩冈微微一愣,随即摇点头,“韩某方才生了场沉痾,家中骤贫,哪有钱弄个好差事!”
韩冈略略定神,拱手谢道:“刘书办的恩德韩某自不会忘,定当用心酬谢!”再转头看了看库房,“不知监库该如何交代?库房里的军火也该在交代时点算一下罢?”
“万一库中有个甚么缺少,又该如何?”韩冈单刀直入的诘问。
“王九哥,王五哥。”李留哥冲着两人行了一礼,韩冈也随之拱了拱手。
“这么多?!”韩冈当真吃了一惊。
李留哥转头瞥了韩冈一眼,“等秀才你摊到押送粮饷和犒军的银绢茶酒的差事,就晓得这钱花得有多值了。”
守着军火库大门的是两名流兵,他们带帽檐的范阳毡帽上的红缨掉了只剩一半,穿戴的花锦袍也是皱皱巴巴,只腰间挎着的黑鞘弯刀还算入眼。韩冈和李留哥过来时,两人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,就像两只疲沓的老狗,在暮秋的阳光下打着哈欠。看着韩、李两人走近,两名库兵站了起来。一大一小,一高一矮,一黑一白,一有须一不必,对比激烈的两人并肩而立,只显得错落搭配得煞是有致。
李留哥领着韩冈进了军火库院子,身后的大门随之封闭,王五留在内里,王九跟着一起出去。
李留哥领着韩冈转过一道街角,呈现在面前的巷子正通向两人要去的军火库。军火库的库墙有近一丈高,也是用黄土夯筑而成。夯土的修建听起来不如何样,但实际上却极是坚毅耐用。秦汉的长城到了两千多年后仍能耸峙荒漠中,大宋北方的修建根基上也都是用黄土夯筑。韩冈走畴当年,用指甲试了一下,只划出了一道白印,指尖还磨得生疼。
周凤愣住了,眼睛一下瞪得老迈,“这……这……这如何能够!俺不换,俺但是花了八十贯!八十贯呐!能在京兆府买间好宅院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