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官秀峰说,此人国色天香,自不必说,更兼绝顶机灵,这都罢了,此人另有一个癖好,便是贪权!"贪权?一个女人也贪权,曾国藩颇感不测。
本来,兵部咨文陈述了一桩天崩地裂的事:咸丰天子已于七月十六日晏驾热河行宫,皇宗子载淳即位为新主。大行天子临终前托孤于八位顾命大臣,他们是怡亲王载垣、郑亲王端华、六额驸景寿、协办大学士户部尚书肃顺、军机大臣穆荫、匡源、杜翰、焦佑瀛。奉上谕,各省将军、督、抚、都统概遵成例,不要来热河叩谒梓宫。
"为何?"
"涤生,明天就我们两人,我跟你说句内心话,对于国事,我没有你如许悲观。"胡林翼的城府没有曾国藩的深,在多年友情深厚的老友面前,他是情愿敞高兴扉的。
"涤生,另有一小我,你能够不晓得他的秘闻。"曾国藩离京近十年,京中人物也陌生了,他不懂胡林翼说的谁。
曾国藩从信套里取出一张叠得整齐的宣纸,宣纸上的联语笔迹锋芒毕露,恰是左宗棠的亲笔。曾国藩轻声念着:"神所依凭,将在德矣;鼎之轻重,似可问焉。"联语字头,刚好嵌着"神鼎"二字。曾国藩脱口奖饰:"好一副对仗工致的佳联!" 胡林翼浅笑着不作声。
他拿起兵部咨文,将八个顾命大臣的名字再细细地看一遍。新主只要六岁,国度的大计此后都在这八个顾命大臣的手中,本身的运气,湘勇的运气,乃至东南大局的运气,都将服从于这八人的安排。八大臣中载垣、端华都是袭爵的王爷,名位极高,人却平淡,景寿是个驸马,为人木讷谨慎,无所作为,名列第四的肃顺,是曾国藩熟谙而敬佩的人。他精干刚明,早为朝野所知,特别是力主起用汉人平乱,足可证明他是满蒙亲贵中的有识之士。曾国藩永久记得,当年的出山,恰是基于肃顺向大行天子的荐举,而客岁的实授江督,更是因为得力于肃顺对大行天子的劝说。没有肃顺,说不定会没有本日的全军统帅;没有肃顺,说不定现在仍处在孤悬客位的难堪局面。曾国藩是感激肃顺的。但肃顺太擅权,太放肆了,积怨甚多,仇敌甚多,曾国藩一向谨慎地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、不亲不疏的干系。别的四人都惟肃顺马首是瞻。端华是肃顺的异母兄,载垣与端华亲如兄弟。如许看来,除开一个景寿外,其他七人都是一党,这一党的首级便是肃顺。顾命大臣,远者如南北朝的傅亮、徐羡之,近者如本朝的鳌拜,都没有好了局。顾命大臣职位太高,权力太大,既为别人所嫉恨,又难尽如新主之意。一旦新主羽翼饱满,根底稳固,便会嫌顾命大臣束缚。而顾命大臣又常常自恃功高,不甚恭敬新主,也就轻易为新主制造侵犯的话柄。对于这些庞大的君臣干系,曾国藩是揣摩得很透辟的。何况现在这个顾命大臣的首级是如此的刚愎自用,不得民气,又是如此较着地结党拉派,自我伶仃,他能"顾"得久吗?曾国藩为肃顺的出息捏着一把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