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侍王府后花圃有一大片竹林,枝叶婆娑,翠绿欲滴,曾国藩非常喜好。午后,他将竹凉床移至竹林里,中间再放一个茶几,他便在这里写字看书,累了,就躺在竹床上略为歇息。现在,他正躺在竹床上,内心也在想着这份上谕。皇太后、皇上会如何酬赏呢?他凝睇着头顶上茶青色竹叶,冷静自问。想起在田家镇和康福密谈的阿谁夜晚,由周寿昌传出的"霸占金陵的首功之人封王"的金口纶音。当时候这句话曾令他沉迷了好长一段期间,遐想到王世全赠剑时所说的那番话,以及武昌、田镇的顺利拿下,他感觉本身是最有但愿成为霸占金陵的首功之人,也就是说,本身将有能够封王。不过,曾国藩也清楚,自从三藩之乱安定后,汉人不封王,已作为祖制传下来。文宗说那句话时,很能够只是一时的欢畅,也能够想到的只是琦善、和春、都兴阿等满人,并没有把汉人算在内。真的是汉人最早霸占金陵,满蒙亲贵也会将祖制抬出来,到时文宗再故意也不能践约。厥后,江西受困三年,百事不遂,他也就再没故意机去想这些事了。再厥后,文宗驾崩,太后秉政,曾国藩对封王之事便不抱但愿。即便最早霸占金陵,太后莫非还会重提这个违背祖制的承诺吗?刚开端曾国藩感觉有点遗憾,特别在攻陷安庆,克金陵已成定局的时候,他也曾胡想过,倘使文宗仍健在,说不定封王也另有一线能够。但厥后他也豁然了,老子说得好:"不敢为天下先。"天公对名器甚为矜啬,如许一小我人羡慕个个眼红、近两百年来再没有汉人占有过的巍巍高爵,受之将如处炉火之上,又有何益!封王没有福分,那么封侯呢?曾国藩记得,自三藩之乱后,文职也没有人封过侯,本身是文职,并未直接带兵亲临城下,皇太后、皇上会不会破格犒赏?这些日子来,曾国藩一向为此担忧。虽说他一再叮咛本身要以老庄之道养心,把名利看得淡些,但到底不能做到淡忘的境地。
"诸位请起。"曾国藩收好上谕,强打着笑容对大师说,"明天是大喜日子,该当高欢畅兴,明天本督略备薄宴,庆祝诸位荣升。圣旨贤明洞达,望各位实在记着,勿使骤胜而骄,庶可长承恩眷。"过了好一阵子,曾国荃才带头站起,阴沉森地走进阁房,世人也兴趣顿失,一言不发地各自回营去了。
沅甫呢?沅甫又会是个甚么样的犒赏呢?想过本身,曾国藩又为他的弟弟着想了。他从内心对这个弟弟感激不尽。是以乃至对二十多年前,沅甫在京师不欢而别的旧事也感到惭愧。他责备本身对当时年仅十八九岁的弟弟要求太苛严了,态度太冷酷了,临别赠诗,说"长是承平依日月,杖藜零涕说康衢",对沅甫的但愿,也仅仅是做个承平期间的本分读书人罢了,真正把这个弟弟看轻了!沅甫向来功名之心甚重,自我盼望也很高,倘若此次犒赏比大哥差得太远,贰内心又会如何想呢?今后兄弟情分会不会反而陌生呢?另有沅甫部下这一批骄悍的营官,论功绩都相差无几,如果恩赏不同过大,相互不平气,难保不生不测。另有彭玉麟、杨岳斌,封闭江面,占有九洑洲关键,为霸占金陵立下了汗马功绩,但他们并没有直接进城,他们的犒赏又是如何呢?另有在江苏兵戈的李鸿章,在浙江兵戈的左宗棠,在江西兵戈的沈葆祯,目前正在南下追杀逃兵的鲍超等等,他们或拖住了长毛各路兵力,或一道参与攻城,都为霸占金陵立下了不成消逝的军功,皇太后、皇上又如何夸奖他们呢?这一系列题目,把曾国藩搅得心烦起来,他干脆不去想它了,坐在竹床上持续批阅公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