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你真是一个顾大局、识大抵的人。"曾国藩赞美,"不过,这副棋子我此后还得设法把它要返来的。""如何个要法?"康福不解,"送出的东西还能再要返来吗?""我会跟韦俊讲明白,再用东西把它换返来。" 康福很感激。
夏季的江南,夜色来得早,刚吃完晚餐,两江督署的各处房间便接踵点起了蜡烛、油灯,西花圃、湘妃竹林和晚间无人住的艺篁馆,则全数被浓厚的乌黑所淹没。这时,一个身穿玄色皮衣紧腿裤的中年男人,以健旺的技艺跃上督署高大的围墙,四周张望一眼后,再悄悄跳下,然后穿过斑竹林,踏过九曲桥,躲过侍卫的眼睛,径直向总督的书房走来。
"那么这个'别人'究竟是谁呢?"康福诘问。
曾国藩重新坐到躺椅上,心境苦楚地说:"自从听李臣典说你阵亡后,这些年来,我一向很少下围棋。偶尔下一两局,也从不消你的这一副。每当下棋时,脑筋里就想起了你,特别是那年洞庭湖高低的几局棋,影象最深,就比如产生在明天一样。围棋该当还给你,但明天一旦还给你,我内心又感到丧失甚么似的。价人,我惊骇你彻夜亲来督署索回棋子,实在是今后断掉你我十几年的交谊。价人,你说是不是呀!"面前的这位衰朽老头,竟完整应了那句"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"的老话,他如何会有如许一副婆婆心肠!昔日阿谁杀金松龄、参陈启迈、劾李元度、斗何桂清的不成一世的湘军统帅的威凛之气到那里去了?康福想着想着,不觉生收回一种怜悯之情来:这个老头子真的怕离死期不远了。他本想就韦俊一事与曾国藩辩个是非,听了这番话后,撤销了这个动机,言不由衷地说:"曾大人,你说那里话来,大人对我的情分,我一辈子都忘不了。""好,你能如许,太令我安抚了!"曾国藩竟然大为打动起来。刚好衙役将酒菜端了出去,他忙说,"价人,你必然饿了,快吃吧,吃完饭后,我和你再下一局如何?"康福的心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。昔白天喝一两斤烈酒他不在乎,彻夜一杯酒下肚,脑筋里便感觉晕晕乎乎的。他放下酒杯,随便吃了几口菜,便把杯盘推到一边。
仿佛是康福,但他如何能够没有颠末任何通报,便单身来到书房呢?他揉了揉眼睛,固然七年没有见面了,固然灯光不亮,人影昏黄,曾国藩还是认出来了:"价人!"刚喊了一声,又赶紧补一句,"真的是你来了吗?""是我呀,大人,是我康福来了。"康福也冲动起来。
"曾大人,你不必送甚么东西给我做记念,我只想收回我本身的东西,你把那副围棋子还给我吧!"曾国藩怔怔地望着康福,好半天,才凄然地说:"那副围棋是你们康家的传家之宝,我把它从韦俊那边要来,其目标也是不能让这个宝贝悠长地失落在贼人之手,此后访到你的儿子时,再偿还给你们康家。现在你本身来了,那恰好劈面给你。"说完,曾国藩颤巍巍地站起,走到柜子边,拿出一个玄色哈拉呢包包来。翻开包包,面前现出了阿谁拜别多年的紫檀香木云龙盒子。康福的心一阵跳动。曾国藩双手捧起盒子,慎重地说:"价人,这盒围棋终究又回到了你的手里,我也了结了一桩心愿。"康福接过这盒棋子,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,一时不知说甚么是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