凭着曾国藩多年的经历,他晓得面前的这位青年不但不是夸夸其谈之辈,或许另有更多令人刮目相看的隐蔽没有说出来。他请康福收起棋子,诚心肠说:"鄙人固然在朝廷做了十多年官,平生又酷好下围棋,却向来没有见过足下这等棋子。我想它定然出身不凡。若足下不嫌我冒昧,这船上没有外人,船夫亦早已安睡,足下是否可对我讲一讲这副棋子的来源?""当然能够。"康福毫不踌躇地点了点头。
"谁跟你下过棋?不要胡扯!"闯出去的人一脸凶暴,"你也不看看这是甚么处所!你在我的地盘上做了半天买卖,竟然能够不颠末我的答应,好大的胆量!""好,好!既然大哥不答应,我这就走,这就走。"康福弯下腰,清算棋子,筹办走。
"不走怎的?你说!"康福并不逞强。
"上个月返来的。他那脾气,受不得半点束缚,教谕还能当得久?"欧阳说着,猛地将杯中的酒一口喝完。荆七赶紧拿起酒壶给他斟满。
小岑是欧阳兆熊的表字。欧阳兆熊湘潭人,比曾国藩大四岁,家资敷裕,为人最是仗义疏财。道光二十年,是曾国藩散馆进京的第一年,家眷尚未到,因而他居住果子巷万顺客店。一日,他俄然大口大口咯血,两颊烧得通红,不久便昏倒不省人事。刚好欧阳兆熊那年进京会试,与他同住一店。兆熊精于医道,为之经心医治。有十天之久,曾国藩水米不沾牙,兆熊整整在他身边坐了十天十夜。曾国藩当时手头宽裕,病中统统用度,全由兆熊承担。曾国藩病好后,问他花了多少钱,他始终不说。从那今后,曾国藩视之如同亲兄长。怎奈兆熊官运不济,四次会试均不售,因而撤销了仕进的动机。兆熊从小拜武林妙手为师,有一手好工夫,家中又有钱,便长年云游四海,广结天下朋友。两人一向手札密切。厥后曾国藩官位日隆,兆熊感觉相互职位相差差异,复书渐疏;曾国藩也传闻兆熊所交太滥,三教九流,无所不有,他怕受连累,信也写得少了。渐渐地,两人便落空了联络。本日在岳州城相逢,二人都感到不测埠欢畅。
"各省吏治,弊端均甚多,皇上早已虑及,实为用人不当而至,朝廷自会严加整饬。长毛造反,罪大恶极,那是六合所不容的。"曾国藩对兆熊的过火不能附和。兆熊也认识到刚才讲错,便不辩论,喝了几口酒后,说:"长毛围长沙城好些天了,想必湘潭已受践踏。我成心交友些江湖朋友,请他们到我故乡去练习团练,保境安民。""小岑兄识见高远。"曾国藩知他已预感乱世将到,早作防备,的确比普通人高出一筹。
"只要大爷想听,康福愿向大爷倾诉。"初见面时的惶恐已经消弭,能与曾大人同坐一船,真是三生有幸,且面前这位红得发紫的大人物又是这等平和,康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