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子目光一点点下移,等瞥见她裙角凝住的褐红,不过是那一点,就让他面色猝然大变。
谁知没多久,内里的寺人俄然一脸大骇地滚出去,他被吓得屁滚尿流,直愣愣地喊:“内里有鬼洒纸钱……有鬼……有鬼啊!!!”
天子贴身服侍的大寺人张明德大喝,硬生生将人喝止在原地,眉梢竖起,怒道:“圣上在此,尔敢妖言惑众!?”
“南歌……”披发倚床的白薇衰弱地轻唤了她一声。
“也好。”
张明德眼白乜斜,拂尘一挥震慑住了蠢蠢欲动的宫人,也跟了出去。虽是信这主子没有没有弄鬼,依他久居深宫的经历,少不得是别的人作妖作孽。
“甚么叫我和你的孩子……没了?”这一句他问得语声晦涩。
她被雨水浸湿的脸庞僵冷,白雾呵气间,复说了一遍。
他把纸伞撑开,严严遮挡在天子头上,亦步亦趋地跟着。
“孩子没了……”她悄悄地反复了一次,视野转到手里攥着的那把白纸。
又一阵儿体虚有力漫上来,白薇强打起精力道:“我自有我的意义。眼下……膳房可有充饥的吃食?”
瞧模样,断看不出失子的伤痛。
他已经信了。
他偏过身,叨教般地看向司徒延,扣问道:“万岁爷?”
离舒妃保胎畴昔已有三个时候,天幕暗沉沉地,四周沉寂地可骇,连蝉鸣也稍歇了。怪道底下宫人没心机烧水服侍。
体内有莫名的肝火烧炽。半夜半夜,她亦是跌下台阶受了伤,竟然不在宫殿里好好涵养,跑到瑜华殿外混闹!
可她还在走着,眼神渺远悲切,旁若无人地走着。
半晌,他嘴唇微颤,勉强忍住了囊括满身的怒意,捏住她手的力道却不自发地减轻,严厉而沉凝地命令:“归去!顿时回瑶华殿!”
天子目光凝住,大步跨出,一掌控住她的手腕。
白薇视野分毫不动,唇线一点一点向上翘起,那目光和笑却让人悲得想要哭出来。“孩子没了……”
他瞳孔一缩。
白薇摇了点头,复靠回了枕头上,但说了一句“去吧”。
临走前的那一眼很冷,冷得叫贰内心钻痛。他脚步停滞在原地,却很快听到内殿里俄然传出的一声短促地尖叫。
他在万岁爷身边待了这么久,从未见到过这副模样的万岁。
不过是白纸罢了,那里是甚么纸钱。
不到出世便短命,这孩子,是连钱也不配有的。
到底是谁教了她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!?
天子终究听明白了,也被这话惊诧得怔在原地。
不过若说是哀莫大于心死,也能说得畴昔。反正贴身照顾的南歌是半点都没发觉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