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已是他们待在冯城的第三日日暮时分。
只是拜春秋既遣了隔壁掌柜来传信,那便是确认他二人正在冯城了,只怕对他们一行有几小我、又经历了何事也早已调查的一清二楚。拜春秋言行一贯暖和,此信当中言辞可贵倔强,说是要他二人归去为徐家之事扫尾,恐怕至心想要表示的乃是令他二人立即分开段须眉二人。
既是拜春秋传讯,梅莱禾少不得也要出来“驱逐圣旨”。
那便是有了。
梅一诺内心似非常挣扎,半晌撇过甚冷冷道:“又焉知他不是清心小筑派来的卧底?目标不过是再一次找到我们踞处,将我们一网打尽!”
她想过不知几千几万次,有朝一日若与此人相遇该是多么景象。
梅一诺何曾见过段须眉如此替两个外人发言?当下收起本来将另两人视作氛围的神态,略带两分慎重道:“多谢二位援救,敢问高姓大名,今后必酬谢此番拯救之恩。”虽不知段须眉何故变态,但他既对这两人表示出几分客气,她自当跟班。
这二人的干系正如他二民气中所料,乃是一对嫡亲父女!
眼泪不知何时又已流下来,无声痛哭半晌,他这才抹了把眼睛低声道:“我知你内心必然恨我至极,只是你娘亲……阿若,她这些年还好吗?”
卫飞卿微微一笑:“恩典之说,实不敢当。鄙人卫飞卿,久仰梅女人大名。”
她声音如同蚊呐,在场三人却都听得清楚。段须眉点头道:“谢郁为人我再清楚不过,斗他不过,非你之错。”
梅莱禾听她这两句话只觉肉痛如绞,又怎会服从?
一时其他三人目光都紧舒展在他身上。
梅莱禾目睹梅一诺防备思疑,委实心如刀绞,但他却须得前去关雎找杜若,思虑半晌,唯有咬牙答复段须眉题目:“我与你母亲……乃是旧识。”
梅一诺面色惨白蕉萃,愈发衬得一双眼睛极大,对梅莱禾说话仿佛不闻,只一眨不眨盯着段须眉,神采半是不安半是模糊的委曲:“部属办事倒霉,请令主惩罚。”
却不知卫飞卿这“久仰”二字并无子虚,只是他久仰的并非她的名,而是她的号。
半晌梅莱禾终道:“那信上落款……乃是‘卫庄敬上’四字。”
设想中此人该当意气风发,妻妾成群,又或者困顿落魄,愧悔交集。但那几千几万种的假想中,没有一种是他见面就问她的娘亲过得好不好。
但是那样低得仿佛瞬息就要散在风里的三个字,落在梅一诺耳中却不啻惊雷,惊得浑成清楚没有半分力量的她蓦地坐了起家,一张脸惨白如死,目中却透射出惶恐又凌厉的光,一字字道:“你叫甚么?你再说一次!”每说一个字眼睛便睁得愈大一分,直是目眦欲裂。
段须眉闻言有一瞬茫然。
梅一诺长年跟从段须眉,便也养成直来直去的性子,闻言心下立时便有几分不喜,只觉这卫飞卿风采虽好,言行却未免有些夸大。二人初度见面,这“久仰”二字从何提及?
“我没……”迎着梅一诺目光,梅莱禾面上一片暗澹,颤声道,“我曾尽尽力禁止此事,但当年清心小筑亦只是在登楼悄无声气事成今后这才要求联手,即便庄主不承诺,此事也再无转圜余地。我持着万一之但愿前去,满心希冀能在世人之前找到你娘,再带她分开。但是……生不见人,死不见尸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