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有。”张居正在被窝里挪了挪身子,神采稍稍有些不天然,问道,“你是如何晓得的?”
“说你的病同当年隆庆天子爷一样,都是因色伤身,是女人惹的祸。”
“这千万不成,”冯保立即摇着头,定夺地说,“不能让人感觉你病得严峻,沉疴难愈,如许,就会有民气生妄图。”
“就是天塌下来,也不能见他。”冯保一旁插话。
约莫是元宵节早晨旁观鳌山灯会偶感风寒的原因,第二天张居正就头痛胸闷四肢盗汗,周身酸痛起不来床。皇上闻此动静,派了寺人来家慰劳,并下旨给张四维与申时行两位辅臣,要他们多分担内阁平常政事,严峻事项仍须前去纱帽胡同叨教首辅裁夺议决。
“传达皇上旨意,要缓慢去云南购黄铜两万斤,以做大内铸钱之用。”
“你据实而言。”
却说张居正此次病发后不几天,冯保就来看过,当时只感觉张居正气色虽差,但两眼仍炯然有神,心想无大碍,回到宫里头,还专门向两宫太后和皇上作了禀报,说张先生得的是时症,保养一些日子就会好起来。厥后传闻病情越来越重,内心头便放心不下,本日一大早到宫里头叨教了皇上,便启轿来积香庐看望。这会儿见张居正眼窝深陷印堂发黑,不但面色干枯,就连常日苗条黑润的一部长须也落空了光芒,一瞧这副模样,冯保嘴一瘪,竟簌簌落下泪来。张居正勉强挤出笑容,说道:
“是啊,力不从心了。”
“人呢?”张居正问。
“已在楼下坐着。”
“冯公公来了?”张居正声音微小地问。
“就在大门口,”游七答复,“老爷不发话,守门军士不肯放他出去。”
“这个不谷晓得。孟子说‘为政不难,不获咎于巨室’,我任首辅十年,获咎的几近全都是王公大臣。上任之初,不谷就想到过与巨室作对的各种结局,就曾说过‘虽万箭攒体亦不敷畏’的话。或许,此言或成谶语。”说到这里,张居正顿了一会儿,又问,“许从成拿到药方了?”
“吃后有结果吗?”
“大人名为阳燥,实则阴虚。”
冯保叹道:“另有一句话,不知老夫当不当讲。”
张居正感觉钱普的设法怪诞,本想拒辞。转而一想,人家是一片美意――祈福的事虽不能希冀有甚么功效,但也不算是好事。遂顺手将茶几上的一把扇子递给钱普,说道:
“小老儿还说一点,大人一向解不出大便来,且大便口常常带血。”
“卑职一想,这事儿干系到朝廷钱法。即便是皇上,擅自铸钱也分歧法制,便对赵福说,铸钱事大,卑职做不了主。”
“大明江山,如果重千斤,你张先生一人肩上扛了八百斤,焉有不累之理。”冯保感慨着。
冯保问:“传闻积香庐里,有一对波斯美女?”
“他?”张居正目光霍然一跳,“自从万历四年籽粒田征税,到万历九年清丈田亩,这许从成到处与我作对,他想我死,理属必定。”
“冯公公,多谢你来看望。”
“张先生,你千万不能如许想!”
“病呢?咱该如何答复皇上?”冯保叮了一句。
冯保并不答复这个问话,只绕题儿答道:“这事儿,外头已有了一些传闻。”
“你说。”
“我又何尝想躺在床上,”张居正苦笑着,哀伤回道,“从当首辅到现在,我像一只永不卸磨的驴,再好的身子骨儿也顶不住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