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揖话还没有说完,高拱早已提着官袍闪身出门,韩揖一愣,抓起高拱留在桌上的一把描金乌骨折扇,一溜小跑地跟了出去。
王篆故意想看看这“点心房”的新奇玩意儿,便朝秦雍西做了一个鬼脸,说:“秦大人,再急也不差这一刻,豆馅烙饼是道甚么样的点心,我们也好开开眼界。”
东厂大门西向,入门有一片空位,满植花木,中间一条阳篷砖道直通值事大厅。大厅之左连着一间小厅,内里供有岳武穆像一轴,厅后青砖影壁上雕满了狻猊等兽以及狄仁杰断虎故事。大厅之右是一间祠堂,内供东厂建制以来统统掌厂寺人职名牌位。祠堂前有一石坊,上面悬了一块匾“万世流芳”,乃嘉靖天子的手书。祠堂再往南,便是东厂狱禁重地,东厂直接办案的重刑犯人都羁押在此。王九思现在就关在里头。
“这是道谜,先说出就没意义了。”陈应凤深陷的眼窝里贼光一闪,卖关子说,“黑老五,你把这里的事办好,二位大人先随我到前院公廨里喝茶,待会儿再过来看。”
众言官喊了一声,一齐避道施礼。朱衡正在气头上,见高拱来只是哼了一声,双手抱拳勉强行了一个见面礼。
看到陈应凤过来,正在房顶用刑的两名番役就要跪下施礼,陈应凤表示免礼,问道:“这鸟人是谁?”
“如果皇上准旨允施礼部所奏呢?”
高拱读完折子,靠近一步对朱衡私语道:“士南兄,皇门禁地,不是会商题目的处所,我们可否借一步说话?”
秦雍西与王篆又随陈应凤来到前院牢头廨房里喝茶,这期间陈应凤又出来一趟,在“点心房”里对黑老五私语一番。最后小声叮咛:“你先去值事厅的耳房里叨教徐大爷,他若同意了,你再做不迟。”说完又回到廨房。
“甚么咨文?”
朱衡听出高拱话中有话,便问道:“我冤枉了谁?”
未申之间,日头虽已偏西,但阳光斜射过来,还是如油泼火灼。从六科廊到皇极门,不过数百尺之遥,朱衡踏着砖道走到地头儿时,贴身汗衣已是湿透,官袍上也排泄大片大片的汗渍。此时皇极门除了守门的禁军,也不见一个闲杂人等。常日候在门口当值的传折寺人,也不知钻到哪间屋子里乘凉去了。朱衡站在门檐下荫地儿喘了几口粗气,便抬手去拿登闻鼓架子上的鼓槌。
“首辅,”秦雍西抬开端,鼓着勇气说道,“来之前,下官曾向部堂刘大人建议,刑部就此事再上一道公折弹劾冯保。”
高拱白了他一眼,活力地斥道:“幸亏你还是个刑部员外郎,问这类蠢话。三法司拘谳问案,这是当局纲常正路。东厂算甚么?干的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间谍活动。他们逮着王九思,莫非当局能够不置一词,连个态度也没有?”
“就弹劾他杀人灭口。”
王九思只好作罢,便一手提着铁链,一手拎着刀,一跛一跛地朝外院走来。
“这妖道工夫真是了不得,记得他出去吃第一顿饭,他是先用饭菜,后吃碗碟,一股脑儿地吃得干清干净,渣子都不吐。另有一次,他嚷着要喝水,我让部下烧了一铫子滚烫的开水送出来,他接过对着铫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干。我的天,这开水烧得白烟子直冒的,如果滴一滴到我们的手上,保准烫起一个大泡,但是那妖道喝了结像没事儿人一样,仿佛他的喉管是铜做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