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只比皇上先到了一小会儿。”张居正答。
这两条灯街,入口处都有招牌。左边灯街口儿上,五盏八角小巧宫灯上各写了一个大字,合起来是“九曲黄河灯”。顾名思义,这条灯街很长,如同九曲黄河。一入街中,便设有多处藩篱,彩灯巧布,人入此中,常常转晕了找不到出口。右边灯街入口处,吊了七盏走马宫灯,上面誊写的字儿是“二十四番花信灯”。在万历六年的鳌山灯会中,就扎饰了“九曲黄河灯”,朱翊钧还曾兴趣勃勃地走了出来,若不是管灯的火者带路,他恐怕在内里转悠一早晨也出不来。彻夜里,朱翊钧还想出来一试,他就不信本身没有本领走出来。但是,右边的这个“二十四番花信灯”倒是万历六年那次灯会中没有的,朱翊钧喊来冯保,猎奇地说:
月散瑶光满禁城。
朱翊钧用手指着洒金宣纸,没好气地回道:“白纸黑字,莫非朕还诬他?”
诗上面另有三个工致小字:打一字。
“先生何时到的?”
驰骛东城复南陌。
冯保笑着答:“这是老奴的一个主张。前人道春季是二十四番花信至,三千天下露华浓。咱就想,何不把这些斑斓的春光儿搬到鳌山灯会上。”
花边陌上烟云满,
这首功力深厚设想高涨的诗,用了四张大内公用的四尺洒金暗花宣纸,才把它抄下。小内侍把这首诗挂在楼堂入口的显眼处,很多人都挤上去看,传出一片赞美之声。在张居正的保举下,朱翊钧挪步畴昔细读,读到大半,他连连喝采,待到读完,却默不出声了。
今夕何夕春灯明,
“本来是如许。”朱翊钧感觉很新奇,便饶有兴趣地对申时行说:“二十四番花信,你现在一样一样给朕细心道来。”
赏灯本在兴头儿上的朱翊钧,蓦地听到张居正这一番触及官方痛苦的弘论,感到很在理,但又感觉这番会商不是时候,为了不误赏识这多少年才有一回的鳌山灯,他从速对跪着的冯琦说:
五都万宝集燕台,
“皇上,这个节目叫《仙女散花承平鼓》。”
张居正一惊:“皇上何出此言?”
“皇上请你们作鳌山灯会的承制颂诗,你们想必都打好了腹稿,快快都把佳作献上。”
却说皇城里的鳌山灯会本是一年一度的常例,其范围的大小并无定制,全凭皇上的癖好和年景支出的吵嘴来决定。嘉靖年代晚期,因世宗天子坚信斋醮,为了开炉炼丹的便利,他竟搬出乾清宫另觅处所住下,不要说大臣,就是皇后嫔妃也不肯见面。是以,本是后宫同乐君臣同赏的鳌山灯会,就被他生生地免掉了。到了隆庆年代,因国库空虚财力不济,穆宗天子虽故意筹办赏灯乐事,终因银根吃紧而不能大肆浪费。规制一小,看起来也就没啥意义,因而忽办忽停,终不能提起兴趣。朱翊钧登极后的第一年,喜好热烈的李太后便成心规复鳌山灯会,但张居正以为财务宽裕,皇上应带头俭仆,力谏不成,李太后只得依他。一向到万历六年,朝廷入不敷出的状况得以窜改,太仓积银渐多,皇城里才停止了万历编年以来的第一次灯会。自那以后又停了几年。到了本年,这个凸现承平乱世检阅朝廷气力的鳌山灯会才得以梅开二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