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位阁老从地上爬起来,高拱朝跪着的吏员们挥挥手号令道:“你们全都退下。”
阁臣的办公楼,进门便是一个大堂,堂中心供奉着文宗贤人孔子的木主牌位。大堂四周都是游廊,阁臣四套值房,门都开在游廊上。楼上房间,有的是会揖朝房,有的是阁臣歇息之所。首辅高拱的值房在厅堂南边,窗户正对着卷棚,张居正的值房在其劈面。自从赵贞吉与殷士儋两位阁臣前年接踵致仕后,值房就一向空着两套,门上落着锁。值房一套一进两重,共有六间,秘密室、文书室、会客室等一应俱全。现在,高拱隔壁的一套门已被翻开,两个杂役正在房中清算。张居正晓得,那是预备高仪入阁办公了。
“皇上,臣高拱、张居正于此接驾。”
“回家头一个早晨,反倒失眠了。”张居正答。
奴儿花花乌黑发亮的眸子一闪,指着酒杯说:“这酒杯不好。”
高拱伏地喊了一声,隆庆天子也不承诺。大堂中出奇地沉寂,只要皇上的登龙靴在砖地上收回“橐橐”的响声。
“你呢?”隆庆天子又问张居正。
“为何?”隆庆天子问。
高福拔腿就走,高拱又把他喊住,小声丁宁:“奉告邵大侠,都城人多口杂,凡事件必谨慎,特别不要透露身份。”
张贵顾不得擦去满头汗水,“扑通”一下跪倒在皇上脚前。
“皇上,臣觉得此事要三思而行。”
皇上朝张贵呵叱一声,这是他走进内阁后说的第一句话。
高拱顿觉不妙,心知皇上的病情又有几次。因而叮咛张贵:“你快回宫照顾皇上,我这就回内阁,给皇上上札子问安。”
高拱挥挥手,姚旷飞也似的走了。望着他的背影,高拱烦恼万用心境烦乱……
“不好,”奴儿花花点头,“应当用樱桃杯。”
“总不至魂一夕而九逝吧,”高拱眼角微微一动,嘲弄道,“你向来风雨如磐,也有失眠之时?”
见隆庆天子压根儿忘记了这件事,高拱奏道:“前次皇上让臣下票拟,起用殷正茂替代李延任两广总督,圣旨发下已经一个多月。殷正茂到庆远接任后,给皇上寄来谢恩折子。”
高拱见姚旷手中拿着一个已经闭口的足有寸把厚的信札,问道:“你手上拿的甚么?”
“樱桃杯?”隆庆天子思考一回,摇点头说,“没见过。”
“有何不好?”隆庆天子问。
“我这是在那里?”皇上问。
“我是病了,但我得的并不是绝症。”隆庆天子听高拱说他病了,越产活力。发了一通脾气后,又伤感说道,“你们两位,都是朕裕邸旧臣,应当晓得朕的病启事为何。”
“为何打消?”高拱一惊,顾不得规矩,直愣愣问道。
张居正刚在值房里坐定,内役还没有把茶泡上来,便有一名吏员出去禀告说高阁老有请。张居正起家畴昔,只见高拱端坐在巨大的红木案桌前,看得出他已到了一些时候,桌上摆了几份翻开的折子,明显都已看过。高拱指着案牍横头的一张椅子,表示张居正坐下。
“谢皇上。”
“你来干甚么?”
“你们平身,和朕一起去找奴儿花花。”
姚旷站在原地不出声,那内疚不安的神情,算是默许了。
高拱停下脚步一看,喊话的竟是家人高福。他惊奇地问:“你跑来这里干啥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