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拱与冯保的冲突,胡自皋早有耳闻。听徐爵用心点出高阁老来,晓得他对本身有所防备,因而轻描淡写地说:“下官与高阁老并无友情,只是托人求他说了一次情。”
“鄙人愿闻其详。”胡自皋来了兴趣。
天尽黑了,倚翠楼中,早已点起了亮丽的宫灯。胡自皋和柳湘兰坐在楼上厅堂里,荤一句素一句地扯着闲话儿。为了掩人耳目,胡自皋卸了官袍,换了一身便服。不过,重新到脚,一招一式,还是那宦海的作派。柳湘兰十七八岁年纪,眉如新月,肤如凝脂。穿戴一身西洋面料制成的洁白衫裙,还梳了一个别出机杼的高高的发髻,一朵嫣红的玫瑰斜插其上,站在窗前,如同玉树临风,一颦一笑,无不娇媚动听。
“是呀,”徐爵点出李贵妃这一层,原是想胡自皋利落地掏银子。看到胡自皋还在策画,就用心激将说,“不过,只要我肯张口,这三万两银子也不是甚么大事,多少人想凑趣我家仆人,只愁找不到门路呢。”
“兄台带的银票不敷?”
胡自皋挥挥手,管事退了下去。
“徐老爷,多谢你赏光,肯到奴家的舍间里来叙叙话儿。”
比起刚才与柳湘兰发言时的疯态,徐爵已是判若两人。胡自皋这才领教到此人并非等闲之辈。他下认识抬眼看看这位大管家,只见他的两道锋利的目光也正朝他射来。
胡自皋陡地站起,筹办下楼迎客,临出门时对柳湘兰说道:“如果你真的喜好我,也要等把明天早晨的这一场戏做完。”
“宦海庞大,我不得不谨慎啊。何况我家仆人,一贯洁身自好,始终恪守大明祖训,不与外官来往,是以也老是警告我等,不成在宦海走动。”
“那就多谢了,兄台,”胡自皋改了个称呼,问徐爵,“如许称呼,您不介怀吧?”
这时,只听得楼下一声大喊:“徐老爷驾到!”
“徐老爷与我初度见面,信不过我,倒也在道理当中,”胡自皋悠悠一笑,接着说,“不过,徐老爷吞进肚中的半截子话,就是不说,下官也猜得出来。”
“皇上最宠的李贵妃,也就是当今太子爷的生母,是个极其信佛的人。平常就吃花斋,所住的慈宁宫里,还安插了一个大大的佛堂。每日里抄经念佛,宫女都称她为观音娘娘再世。这回皇上病了,她更是吃了长斋。前几天,冯公公去给李贵妃存候,偶然中提到南都城中有这么一串佛珠,李贵妃顿时就盯问起来,接着叹一口气,说国中另有如许的佛宝,应当能保皇上万寿无疆。说者偶然,听者成心。回到家来,我家仆人就差我敏捷来南京,不管如何,也要把这串佛珠弄到手,贡献给贵妃娘娘。”
“再喝会儿茶吧。”徐爵趁着酒意,用心说一阵粗话,这是他寻花问柳的惯用伎俩,看着美人儿粉脸气乌,贰内心才有十二分的欢愉。他瞟了一眼还在咬着嘴唇活力的柳湘兰,指着挂在墙上的琵琶问,“柳女人想必曲直中妙手?”
“这位徐老爷,究竟是甚么人?”柳湘兰又问。这回,她不再是打情骂俏,而是慎重其事地探听了。
“你!”受了这一顿抢白,胡自皋神采有点挂不住了,悻悻地说,“你打着灯笼访一访,本官在南京的名声,哪容你如许胡说。”
“我这儿就免了,我家仆人处,您倒是要好好儿贡献一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