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老神仙酒楼里出来,已过了中午,此时骄阳当空,路上似有火苗在窜。两宫太后受不住热,便在冯保的伴随下别离回宫安息去了。朱翊钧万乘之尊,也不是耐热的主儿,但他毕竟是平生第一次逛集市,哪肯舍了这喝五吆六争七扯八的购物兴趣而跑回乾清宫去遁藏呢?遂在孙海客用一帮贴身内侍的簇拥下,还是在这东长街上漫步。看看两位太后走远,孙海便附在朱翊钧的耳边,悄悄说道:
“万岁爷忘了,主子们都是没根的男人。”
“一千多只。”
“画眉的脑髓。”冯保答道,“一只画眉的脑髓大抵比一滴露水还少。”
朱翊钧记起上午在另一家书画店里买的倪云林的《十万图》,也是取自棋盘街,便道:
“到树林子去逮呀,”冯保耐烦解释,“这一盘舌头,大抵要几十号人忙乎半个月呢。一只八哥最精华的部分就是舌头了,取了舌头,八哥肉就没啥吃头。”
“二十两银子一面。”
小厮又将另一面铜镜拿过来,直接把阴面揭示给朱翊钧看。镜面正中是一个方形鼻钮,上面有“春月楼制”四个篆字。鼻钮四周,刻了以下笔墨:
“这一看就是豆腐,里头一定也有构造?”李太后笑吟吟地问。
约莫一盅茶工夫,掌柜的从里屋掇出第一道菜来。一盘熘得红红的圆形薄肉片儿,上面撒了些翡翠葱花,模样非常都雅,朱翊钧问道:
“六月伏天,喝不得烧酒,主子这里筹办了几种甜酒,不伤脾胃的。”
朱翊钧终究有了赏识铜镜的“合法来由”,小厮也很知巧,忙从地上爬起来,重新捧过铜镜,朱翊钧边看边摸,脑筋里俄然闪现出他的新娘子——王皇后贵体横陈的诱人气象,顿时有了“意淫”的感受,不免感慨道:
孙海晓得皇上很喜好这两面铜镜,俄然生机只是为了掩人耳目,他正在想着如何转圜,却听得客用在一旁叽咕道:
孙海说:“方才万岁爷吃神仙宴时,主子满街跑了一圈,发明前头另有家古玩店,有好东西卖。”
“这么说咱现在喝的,差未几满是雄鲤鱼的命汁儿了?”朱翊钧问。
“母后,我们就在这儿见地见地吧?”
“不消不消,”冯保赶紧站出来讲,“这顿老神仙宴,就算老奴贡献两位太后与万岁爷。”
听冯保这么一说,三人大为诧异,一盘雪龙须,不一会儿也被吃得光光的。
说罢,孙海头前带路,领着朱翊钧招招摇摇走向一家古玩店。在店门口,孙海拦住众位随行的内侍,让他们在门外等待,只和客用两人陪朱翊钧走进店中。
“你去过吗?”朱翊钧猎奇地问。
最后上来的是汤——说是汤,实在是一碗透底儿的净水,热气腾腾地盛在蛋青色薄胎海碗里。朱翊钧用汤勺舀了一点儿尝尝口味。
“八哥的舌头?”朱翊钧谨慎翼翼挑了一片“瓜子仁”放到面前细看,诧道,“八哥的叫声最好听,这一盘小舌头,满是八哥的?”
“瓜子仁呀。”站在李太后身后的冯保,笑着答道。
“主子们哪能去那儿。”
“这两面铜镜,是北宋还是南宋的?”
“多谢万岁爷体贴,老奴不饿。”
茎物坚固 久刺不止
“传闻你店里有希奇物件儿?”朱翊钧一边落座,一边问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