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差爷,这是小老儿贡献的饭钱。”
“皇上真的不要命了?”
“恰是,方老夫,好歹我们也得蹭一顿喜酒吃了。”
“难怪你推三搪四,却不知我们三人,是给你送一个天大的丧事而来?”
皂隶翻看随身带来的册簿,问道:“你就是刚正德?”
张居正乘坐的绿呢锦帘帷轿抬出东角门时,日头已经偏西。被门楼的飞角重檐挑起的瓦蓝天空,这时已升起大片大片的火烧云。连日来气候炎热,刚过仲春时节的北都城,仿佛一下子进入到火烧火燎的夏季。街上一些店家,开端卖起了凉透了的大碗茶,而葵扇凉席麻布笠衫背褂等一应消夏物品也立马走俏起来。坐在轿中的张居正,固然感到闷热,却也懒得翻开轿窗上的黄缎丝幔透透气。他仍在为张佳胤的事情烦躁。与冯保道别从恭默室出来,他又回到内阁值房给张佳胤写了一封信,奉告能够产生的事情,让他早做筹办。另有庆远那边的事情他也一向牵挂在心。李义河自庆远回到长沙后,给他来过一封信,说到殷正茂仿佛有“脚踩两条船”的意义,他并不附和这一说法。殷正茂固然为人一贯刁钻,但也讲究交谊,君道臣道友道分得一清二楚,不是那种卖身投奔之人。他深思殷正茂之以是不肯对李义河口吐真言,一是担忧李义河口风不严,二是对都城这边局势不甚体味,以是不肯冒然行事。昨日,吏部给皇上的公折发还内阁票拟,要汲引殷正茂挂右都御史衔,寸功未见先升官一级,这有违朝廷大法。明眼人一看便知,高拱是想借此皋牢民气,把殷正茂从张居正的阵营中夺走。秉公而论,张居正想禁止这件事,但一想又不当,高拱一意孤行,加上圣眷优渥,想禁止也禁止不了,并且还会白白获咎朋友。事情到这类境地,也只能听之任之了。不过,他信赖以殷正茂的夺目,不会看不出高拱这类“欲擒故纵”的伎俩……
冯保了解张居正此时的痛苦表情,在一旁以怜悯的口气说道:“传闻这张佳胤是当今江南四大才子之一,写得一手好诗,写得一笔好字,官又做得清正,却不成让高拱给害了。张先生,你看我们想个甚么体例,把张佳胤援救援救?”
“啊。”张居正点点头,说道,“顺天府三品衙门也不算小,你也算见过世面,你认得我身上的官服吗?”
“好一个钦命炼丹,”张居正讨厌地看了一眼那两盏灯笼,义正词严说道,“你炼丹奉了钦命,莫非杀人也奉了钦命?”
走近轿门,三人一齐跪下,当头那位白叟泪流满面,泣不成声说道:
“方大林,你把女儿藏到那里了?”
“既然他没有官袍加身,你们为何还要听他的,却来违背我这一品大臣的号令,嗯?”
“差爷,要不就赏个脸,中午在小老儿家里吃顿便饭。”
云枝的爷爷刚正德和父亲方大林听到这动静,更是慌到手搓麻绳脚转筋——因为云枝本年恰好十二岁。爷儿俩一筹议,便把云枝女扮男装,连夜送到乡间亲戚家藏起来。亏她走得及时,第二天一大早,便有顺天府的公差来到二条胡同,在方家门口贴了一张盖了顺天府关防的空缺纸条,初时方家并不知这是甚么意义,到后便知凡家中有十二岁女童者,门口就贴上一张白纸关防,凡家中有十二岁男童者,就贴一张红纸关防。早餐后,就有三人一队的衙门皂隶按纸条到家取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