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么说,我要感激赵大人了。”
“赵大人是聪明人,如何又犯胡涂呢?”高先生沉着分解,安闲道来,“你把官田送给张老太爷,如果仅惩办你而放过张老太爷,恐怕会引发士林公愤。是以,不管是皇上,还是张居正,都不肯把这件事儿张扬出去。只要大师都想捂着,咱家老爷就必定救得下你。”
一顿拂尘宴吃了一个多时候。平常,逢到这类宴席总会吃到大半夜,又是唱曲又是行令总之是变着体例多喝酒博取上峰欢畅。明天的筵席却热烈不起来,与席的官员们呼应赵谦的建议,都为大学士牌坊的修建捐了银两,现在大学士牌坊已被拆毁,官员们自感觉脸上无光。银子白丢了不说,还要落得受人嘲弄,这事儿要多败兴有多败兴。席面上,官员们强颜欢笑阿谀宪台大人,但表情懊丧寡酒难喝,折腾了一阵子,倒有一半人喝得酩酊酣醉。撒泼骂大街的、抹眼泪哭穷的、嬉笑着调戏歌伎的,出甚么丑的都有。赵谦见不是势头,仓猝宣布撤席,把周显谟送回房中安息。即便脑筋昏沉,他也不忘从青楼中物色两个面庞姣好的二八才子,送来给宪台大人荐枕。周显谟本是个老色鬼,奉上门来的美色,他也乐得享用。
高先生本就生出一副恶相,现在固然嬉闹唱曲,两腮肌肉却仍然机器毫无活泼之气。只是这曲调滑稽风趣,加上高先生常常走板的黄腔,仍能给人逗乐。赵谦客随主便用心凑趣,一曲才了,他赶紧拍起巴掌赞道:
咿喂子哟抽芽上长。
高先生觑着赵谦,刻薄地说:“赵大人如此说来,倒真有装蒜之嫌。眼下,满都城的人都晓得,荆州城中拴着你和金学曾两端叫驴,谁也不平谁,现在已是撕咬得不成开交。”
“来者很奥秘,一会儿说武清伯李伟,一会儿说驸马都尉许从成,总不肯透露他的实在身份,但有一点能够必定,此人来头很大。”
赵谦为何要在赐书典礼停止之前,就急着要抽这个空儿与金学曾伶仃见面?提及来也是情不得已迫于无法。
虱子浑身爬。
又不会弹琵琶。
赵谦听着那婉转的诵唱,仿佛神有所引意有所思,待小尼姑退下重新掩好门后,他才长叹一声,腔调凄楚地说道:
“你给多少?”
桌面上,何曾晓得说句友情话,
自那天早晨,赵谦去应天会馆与那位从北京来的奥秘的高先生见过面后,表情就再也没有好过。他没有想到金学曾来荆州不到两个月,就拿到了他“私赠官田贿赂豪门”的把柄,更令他吃惊的是,首辅张居正获得金学曾的告状信后,不但不坦白,反而自个儿把这件事捅到皇上那边去。综观历朝历代,措谋攫利怙权敛财的权相不乏其人,但如此铁面无擅自揭家丑的宰辅,大明建国以来,张居正恐怕是第一人。赵谦挖空心机削尖脑袋凑趣张老太爷,实希冀操纵他攀上张居正这个大背景,以利今后升官发财。应当说,这一目标他已达到,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,现在惹起祸端的,还是这一块官田……
“从都城里来的,他不肯讲出姓名来源,看模样却有一些来头。”
“这是真的?”
“何故见得?”
“有人要暗害你。”
见他出去,那人放下酒杯站起家来,双手一揖问道:“来者但是知府赵大人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