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居正在门口的轿厅里下了轿,负手绕过照壁,踱步到山翁听雨楼。一大帮侍应在楼门口已是垂手肃立多时,一个个大气不敢出二气不敢吐地恭迎,人堆儿里唯独不见玉娘。张居正来到一楼花厅里坐下,问跟在他屁股背面出去的积香庐主管刘朴:
张居正伸手制止她并让她退了出去,他看到玉娘坐在那边纹丝不动,便走到她身后站定,轻抚着玉娘的香肩,柔声问道:
“是啊,老夫也这么深思。”冯保死力粉饰幸灾乐祸的神情,讥道,“王起有王起的说法,这事儿,原也是公说私有理,婆说婆有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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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类事情之前也产生过,嘉靖四十年,左掖门守门官假传圣旨,让御史李学道候见。当时正值隆冬,日头又毒又辣,李学道晒了两个时候,几欲中暑。厥后晓得是守门官戏弄他,一怒之下,两相扭打起来,是以轰动皇上。成果是守门官受了二十杖,而李学道竟然官贬三级,外放州同。”
“首辅,国朝两百年来,还从未产生这等事情。若不严惩,朝纲安在!”
“冯公公,你不感觉这件事情奇特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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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玉娘呢?”张居正问。
“是吗?”
“张先生,看你的模样,仿佛很累。”
冯保假装甚么都不知,一副吃惊的模样。张居正晓得他是在做戏,也不点破,只蹙紧眉头说道:
一俟扯上这个话题,张居正顿时就想到上午与杭州知府莫文隆的说话,内心头便波澜腾涌。他晓得织造局用银增至八十万两是冯保的主张,现在若按本心来谈,必定是一谈就崩。是以便耍了个滑头,绕个弯子反过来问冯保:
“这一个小小的左掖门守门官,为何要下此毒招整你,此中必有蹊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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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居正闷葫芦似的坐在那边想了半天,冯保闲坐难挨,正没排解处,俄然一名小内侍冒莽撞失地从外头闯了出去,冯保认出这是李太后身边的管事牌子王三,便问他:
“老爷啊老爷,明天是奴家的生日啊!”
张居正说着又起家步出厅堂,踏入帘幕深深的回廊,在绝顶处转折上楼。自玉娘住进这山翁听雨楼,积香庐中一应男侍再没有上过楼来。玉娘的起居照顾,一概由当年王篆赠送的两名婢女卖力。至于楼上一应打扫安插事件,则由刘朴新招的几名粗婢管领。张居正一心想看看玉娘这会儿待在屋子里干些甚么,以是上楼时蹑手蹑脚恐怕弄出响动来。山翁听雨楼造得既恢弘又精美,沿着装了雕栏隔扇的盘曲花廊,这二楼大大小小也有十几间薰香密室,玉娘住在顶头儿一间名叫萃秀阁的屋子里。这是二楼最大也是装设最为富丽的一间,它三面环水一面环山。当然,这山不是天造地设的丘山,而是造园大师纪诚叠出的黄石假山。山高盈丈,峻峭凌云,再加上芭蕉修篁等翠色衬映,倒也透出几分江南的山林之美。那三面之水,也不是一览无余的浩茫,曲桥小榭,蟹屿螺洲,莫不错落有致。以是,置身在萃秀阁中,如同身在画图美不堪收。张居正走到萃秀阁前,门虚掩着,他并没有急着排闼出来,而是借着梁间垂下的宫灯,看了看门两旁那一副板刻的春联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