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学曾回道:“渎职能够罚俸、能够升级、能够另换位置,断不致丢了乌纱帽。何况李延还是元辅的门人,对门人惩罚如此峻厉,何故皋牢民气?再说替代李延的殷正茂,也不是甚么循吏良臣。现在这件事在都城里头已被炒得沸沸扬扬……”魏学曾还欲说下去,俄然一眼瞥见高拱脸拉得老长,便打住了话头。
韩揖呈上一封文书,说道:“这份邸报入夜才送到,小的看邸报上所言之事有些紧急,故寻到这里来了。”
实在,高拱的神采并不是做给魏学曾看的。他是因为衙役送茶出去,目睹青瓷茶盅而遐想到东暖阁中那些绘满春宫图的瓷器。看到魏学曾不说话了,便问道:“你如何不说了?”
“是我拦住了她,我劝她忍得一时之气,免得百日之忧,太子迟早是要接位的,到当时候,贵妃娘娘有甚么话不能说,又有甚么事做不成呢。”
“不是能够,只要你情愿,这首辅之位,如同探囊取物。”冯保口气诚心无庸置疑。
高拱饶有兴趣,边吃边问:“为啥只是猪头呢,猪肉中不中?”
至此,两民气机已经融会一处,当下又说了很多朝廷宫闱秘事,并会商大政方略,在此按下不表。
“唔,好香!”高拱耸耸鼻子,禁不住吞了一口涎水,夹起一小块放在嘴中,公然肥而不腻,香而有味。他让高福把侍立门外的店老板喊了出去,问道:“你这猪头肉是如何制作的?”
魏学曾觉得高拱还要长谈下去,便把已经迈出值房门槛的一只脚抽了返来,规劝道:“元辅,你也该回家了,半个多月没有归去,老夫人必然顾虑。”
“这是甚么?”张居正问。
“回老爷,是薰风阁的。”
“千古宰相?”张居正情不自禁反复了一句,内心一阵冲动,他自小的志向就是要当伊尹吕望一类人物,操庙算之权行强国富民之术,“冯公公,你以为鄙人有这类能够?”
冯保说话时,徐爵与游七都识相地分开书房到外头客堂里拉扯闲话去了。书房里只剩下张居正与冯保,张居正把书童奉上来的一盘南丰贡品无籽蜜橘剥了一个递给冯保,本身也剥了一个来吃,一边吃一边说道:“冯公公誊写的这首诗,原也不值一提,那是仆年青时张狂不谙世事,诌出的几句妄言。”
听完高拱的连环计,魏学曾已是惊得瞠目结舌,他没想到这么一件简朴的事情里头,竟埋没了这么深的杀机,使得他对高拱的阴鸷有了更深的领教。话既说到这一步,凭着他对首辅忠贞不二的豪情,他真恨不得飞往庆远府,把那一张二十万两银子的单票硬塞进殷正茂的口袋,以成绩教员相的一番苦心。
这会儿,张居正靠坐在套着锦缎丝绵软垫的竹榻上,游七垂手站在竹榻旁,张居正表示游七坐下。游七便拖把椅子坐到竹榻跟前,看到游七脸上约略透出一些倦容,张居正说道:
从轿厅到前院之间,另有一个过庭。固然季节已过腐败,江南已是一派柳条青菜花黄的春光。但是北都城里,树枝儿才方才破绿,过庭正中的这棵老槐树,也只稍稍筛下一点春意。倒是庭角的一株春梅正开得富强,院子里满盈着一股幽幽的芳香。在皇城困了半个多月未曾回家的张居正,现在没有表情抚玩它。他勾头穿过庭道,独自走到后院,卸去官服、官帽,换了一件居家所穿的藏青葛布道袍,头上戴了一顶明阳巾。在后院客堂里坐定,和夫人一起,顺次接管了敬修、嗣修、懋修、简修四个儿子的存候。张居正一共有六个儿子,除上述四位外,另有十岁的静修、九岁的允修两个。问了几个成年儿子的学习环境,便一起用过晚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