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老夫人眼中的严肃敛了几分,再开口时候固然仍旧很淡,但到底没端着了:“琼姐儿在我这里好话说了一筐,说你想来存候,丫头,你来有话说吗?”
因而往外站了两步,娇俏的小脸儿上是一派有害,冲润大太太笑着回话:“她本来跟着我一起来的,才刚在外头碰上金陵姐姐,说是叫长安姐姐给瑛表妹打水净面,我想起来家里另有前些天表姐送的一盒天工巧,就叫魏书回家去拿了。”
长安嗳了一声扭头看了一眼成娇,又看看金陵,才从门前绕着路往西配房那边去了。
薛成娇的内心可清楚得很,章老夫人这时候支金陵出来叮咛长安这个话,十有八九就是说给她听,做给她看的。
“这话又是如何说?”章老夫人歪靠在七屏式围板罗汉床上,她左手撑着头,手肘枕在云锦软枕上,右手手里握着串老绿翡翠珠,时不时的转两下,这时问了一句才翻眼皮再当作娇,接着问,“她推你下水,你反倒特地跑来我这里,说怕她受委曲?”
薛成娇清楚瞥见金陵的眼底闪过一丝赞美,不露声色的扬起笑:“金陵姐姐带我出来吧。”
金陵引着她从其间绕到前面去,过了十六扇剔红嵌百宝刻蝙蝠纹的屏风,背面就是章老夫人平常所处的客间。
宿世她很少绕到前面来存候,章老夫人对她的态度也是疏离的,她就是个客人罢了,从不热络,偶尔老夫人叫崔琼去陪着说话或是进膳,她都能瞥见长安呈现在东跨院门前,只是从没走到她的小雅居去。
这一拜完后,老夫人淡淡开口:“身子还没养好,起来一旁坐下去吧。”
溥大太太是个实心肠的人,嗳了一声把手从她手里挣出来:“看你说的,我如何没问她?在家里问了多少遍,她哭着跟我说是她错了念想,失手推人,我才从速带她来老夫人这里请罪,如何这会儿......”
薛成娇笑吟吟的应,回了句“您容禀”,接着双手交叠在膝头,双膝微曲,又全了一个礼:“昨儿个一大夙起了兴趣,逛到了园子里去看荷花,我又贪玩,一小我玩疯了,弯了腰去摘荷,可您晓得,朝晨露气重,池子中间儿的石头上都是湿湿的,我脚下打滑要跌下去,是瑛表妹正巧碰上了,她来拉我,估计魏书送绢帕来只看到了这一幕,才满心觉得是她推我下水,实际上并不是的,”她说完了起家来,略歪了歪头,“您说,今儿真罚了她,可不是委曲了她吗?做功德儿的不落好,还要挨一顿惩罚。”
以后又拉着姐妹俩续了半天的家常,才放她们出去了。
“好了。”章老夫人脸上的笑一紧,连带着偎在她身侧的薛成娇都暗骂溥大太太实在没眼色,就听老夫人下了逐客令,“既然说开了,你就归去吧。要照你说的,我们成娇可不是溺水溺坏了脑筋?叫人推下了水,一转脸儿反倒替害人的摆脱。”
再顺着青烟看上去,挂着的是刘松年的《天女献花图》,再侧目摆布各有黄花梨三足几,上各置有一只天青釉暗刻纹的双耳瓶。
溥大太太这会儿还没醒过味儿来呢,一头雾水的还要回话,润大太太再不对劲,总归不能再挑她们的错,见她不上道,唯恐她招惹老夫人不欢畅,就起家礼了礼,推了溥大太太一把,笑道:“我送你出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