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觉满身一冷，但立即又炽热起来，像是烈火燃烧着。他一面伸手向肩头捏住剑柄，一面提起脚，便从伏着的人们的脖子的空处跨出去。
“天然。我也只得说。你必须改过……那么，走过来罢。”
他在暗中向王城扬长地走去，收回锋利的声音唱着歌：
“你不要狐疑我将棍骗你的性命和宝贝。”暗中的声音又严冷地说。“这事全由你。你信我，我便去；你不信，我便住。”
“只要你给我两件东西。”两粒鬼火下的声音说。“那两件么？你听着：一是你的剑，二是你的头！”
最早头的一匹大狼就向玄色人扑过来。他用青剑一挥，狼头便坠在空中的青苔上。别的狼们第一口撕尽了它的皮，第二口便身材全都不见了，血痕也瞬息舔尽，只微微听得咀嚼骨头的声音。
眉间尺俄然满身都如烧着烈火，本身感觉每一枝毛发上都仿佛闪出火星来。他的双拳，在暗中捏得格格地作响。
“但愿如此。你穿了青衣，背上这剑，衣剑一色，谁也看不清楚的。衣服我已经做在这里，明天就上你的路去罢。不要记念我！”她向床后的破衣箱一指，说。
“好。但你如何给我报仇呢？”
“但她只晓得一半。她不晓得我要给你报仇。”
“阿，你不要用这称呼来冤枉我。”
上自王后，下至弄臣，瞥见这景象，都不觉手足无措。白须老臣的讲道，矮胖侏儒（12）的讥笑，王是早已听厌的了；迩来便是走索、缘竿、抛丸、倒立、吞刀、吐火等等奇妙的把戏，也都看得毫偶然味。他常常要发怒；一发怒，便按着青剑，总想寻点小错处，杀掉几小我。
一夫爱青剑兮呜呼不孤。
“你如何熟谙我？……”他极其惶骇地问。
爱乎呜呼兮呜呼阿呼，
他独自向前走；一个孩子俄然跑过来，几近碰到他背上的剑尖，使他吓出了一身汗。转出北方，离王宫不远，人们就挤得密密层层，都伸着脖子。人丛中另有女人和孩子哭嚷的声音。他怕那看不见的雄剑伤了人，不敢挤出来；但是人们却又在背后拥上来。他只得宛转地退避；面前只瞥见人们的背脊和伸长的脖子。
天气愈暗，他也愈不安，尽目力望着火线，毫不见有国王返来的影子。上城卖菜的村人，一个个挑着空担出城回家去了。
眉间尺伏在掘开的洞窟中间，伸部下去，谨慎谨慎地撮开烂树，待到指尖一冷，有如触着冰雪的时候，那纯青透明的剑也呈现了。他看清了剑靶，捏着，提了出来。
俄然，前面的人们都连续跪倒了；远远地有两匹马并着跑过来。而后是拿着木棍，戈、刀、弓弩、旗号的武人，走得满路黄尘滚滚。又来了一辆四匹马拉的大车，上面坐着一队人，有的打钟伐鼓，有的嘴上吹着不晓得叫甚么项目标劳什子（7）。而后又是车，内里的人都穿画衣，不是老头子，便是矮瘦子，个个满脸油汗。接着又是一队拿刀、枪、剑、戟的骑士。跪着的人们便都伏下去了。这时眉间尺正瞥见一辆黄盖的大车驰来，正中坐着一个画衣的瘦子，斑白胡子，小脑袋；腰间还模糊瞥见佩着和他背上一样的青剑。
他走出城外，坐在一株大桑树下，取出两个馒头来充了饥；吃着的时候俄然记起母亲来，不觉眼鼻一酸，但是而后倒也没有甚么。四周是一步一步地静下去了，他至于很清楚地听到本身的呼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