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头忖着，明珠嘟了嘟小嘴，叮咛道，“天寒地冻的，雪也不必扫了，让他们都下去歇着吧。”
牡丹点头，这才压着碎步一一去同扫雪的仆人知会。是时听得背后丫环婆子们窃窃奖饰，林氏含笑由衷道，“到底是母女，明姐儿不但承了夫人的羞花面貌，就连这副善心肠都像足了夫人。”
宠妾灭妻？
话音落地，一世人都有些骇怪。心道四女人恶劣成性，畴昔也时有出错，却从未曾闹腾到侯爷那儿去。夫人说这话是被气急了，侯爷脾气一贯刚强难通，如果见怪下来，可真有四女人受的哩。
真是个傻丫头，十一岁的孩子，拿甚么庇护她呢？不过这份儿情意难能宝贵，孙芸袖破涕为笑，她拿巾栉掖了掖泪，捏了捏明姐的鼻子，暖和的柔荑紧紧包裹住女儿的小手，“好，母亲信赖幺宝。”
孙芸袖原还笑着，闻声却犹似被牵动了愁肠，低声叹道，“心善也不见得是桩功德。这侯府大宅深似海，心愈善，只怕会愈不好过啊。”
明珠听了眼角一抽，也不辩驳，只是呵呵干笑了两声。
孙夫人微怔，一面牵着明姐的小手往屋外去，且掩口而笑，打趣儿道，“七王殿下北上御敌已逾四载，你这小丫头问这个做甚么？”
她任母亲牵着往前走，小小的羊皮靴在雪道上印下两行浅浅的印子。抬眼望，院中有奴婢扫雪，竹枝滚成的扫帚哗啦啦从雪地上拂过，斯须便清出一条青石板长道。
正揣摩着，一旁的牡丹却又开了口。那丫头年纪不大，尚是副纯至心机，见孙氏神伤便安抚道，“夫人莫恼，那柳氏不过一个窑姐儿，仗着年青些罢了，您才是侯爷心中挚爱。”
脖子模糊传来温热，明珠一张脸皱巴成了个小包子，两只小手捧起孙氏的脸，替她揩去了眼角的泪花儿，定定道，“母亲不哭，女儿必然会好好庇护母亲，不让任何人伤害您。”
“……”赵华珠瞥了眼面前的幺妹，面上可贵地勾起一丝笑容，“谢了。”
明珠在边儿上看得有些焦急，四姐姐的性子最是倔强，你同她软，她便给你好神采，如果硬碰硬，那她绝没有低头的事理。
华姐闻言瘪了瘪嘴，却还是硬着嘴不发一言。
天儿太冷，仆妇仆人们俱是冻到手僵脚硬，一个个时不时便对搓着双手呵气顿足。明姐儿眼里瞧着，心头生出些怜悯，因招手唤来跟在一旁的丫环。
明姐笑盈盈地正要开口，凌风寒梅院那头却疾步走来一个娟秀丫环，神采间极其恭敬，福身道，“夫人，表女人至了。”
话中有话，暗含神伤，直听得明珠心头大动。母切出身高户，面貌品性都百里挑一。彼时京中也曾大家载誉，说承远侯与夫人郎才女貌，鹣鲽情深，是对儿大家羡慕的恩爱伉俪，可又如何呢？闺秀不比狐媚子有勾人手腕，父亲还不是纳了两房妾侍？
牡丹俯身低首，道，“七女人。”
孙芸袖眼中萦忧色，苦笑着沉沉感喟。嘴笨的人实诚，说的才常常是实话，这侯府，能对她说上一两句实话的人未几了。前有柳氏恃宠而骄，后有白氏后代双全，侯爷的心早便不在本身身上了，她不肯认，却又不得不认。因沉声道，“我已不希冀侯爷转意转意了，只盼侯爷莫过分度，如果传出‘宠妾灭妻’的风声，那可就不妙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