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闭上眼睛,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
秦素的心底终成平湖,波澜不兴,淡然地望着车外。
秦府的下人遍及年纪不算太大,周妪算是最老的了,也才将近五十。
方才那一刹时的情感起伏,她真是不该。
“冯管事辛苦,但是等了好久?”秦素和声说道,将车帘翻开了一条裂缝,赏识着冯德近乎扭曲的神采。
天气阴沉着,像是要下雨的模样,角门外的细巷沉寂无人,门上悬着两盏白灯笼,
“下雨了,女郎。”阿栗轻声地提示道。
秦素俄然闭了闭眼,像是被那白刺痛了普通。
他将视野往中间掠了掠,便见右首那细眼仆妇向他摇了点头,贰心中非常绝望,只得拢袖施礼:“女郎说得是,是我讲错了。”
然后她想:她的父亲,已经死了。
是雨罢,她想,感喟了一声,提起裙摆,跨过了门槛。
目睹这位秦府二管事提着一角衣摆,加快脚步往此处行来,秦素只做没瞧见,向薛允衡再行一礼,便又上了车。
秦素净淡“嗯”了一声,不再理他。
待冯德气喘吁吁赶到之时,薛府车马早就绕开了城门,转道往平州方向而去了。冯德只能眼睁睁望着那车队火线扬起的灰尘,一脸的怜惜之色。
很多事隔了一世再去看,实在也没甚么了不起,一如她影象中的青州城,真正步入其间时,亦是平常。既不是大水猛兽,更不是难舍原乡。
青州城乃是江阳郡汉安县辖下的第二大城,城门高大,街道宽广,酒楼茶肆,各色店铺,赌坊章台,园林别境。
他睁大眼睛死盯着秦素的方向看了好久,多次忍不住以袖拭眼,恐怕看错了去。
说它繁华,它却有些单调;说它朴实,它又不乏精美。
林氏最喜在庶女面前讲端方,冯德又一向跟在车边,秦素不想一进府就被嫡母挑出错处。
风拍青帘,氛围里传来浓浓的香烛味道,有寥落的哭声断断续续,听不太逼真。
这番景象,早惊住了前来接车的冯德。
许是那薛府车马留给他的印象太深,他俄然便感觉,女郎身上多了些气势,不比秦家几位嫡出的女郎差。
带着这类奇特之感,回府的这一起上,冯德倒没再多言。
前尘旧事,比方云烟。那盏酒,她亦不想再尝。
丝丝微凉爬上了心头,像是有谁在向她的心口吹着冷气。
只是,秦府中并无这番气象,故才会有这类堆积闲谈的仆人。
竟能说出如许的话,这还是他熟谙的秦六娘么?
秦素慨叹一声,将阿栗自窗边拉开,车帘也放了下去。
秦家女郎竟能与名满陈国的冠族后辈说话,这的确太令人难以置信了,且这女郎还是以无礼卤莽著称的六娘,冯德的确不晓得要做何神采才好。
秦素亦是寂静不语。
这曾是她宿世魂牵梦萦的味道。
薛允衡似是真有急事,说走便走,几息过后,那一队车马便驶动了起来,行动非常迅捷。
她有些讨厌地皱起眉头,但是,那微凉毕竟还是漫了上来,不是难受或哀思,就只是那样的凉着,点点滴滴,排泄心底。。
传闻,看一个士族是否秘闻深厚,一看住,二看人。
那经大哥宅积下的意韵,苍树遮荫、石缝苔痕,乃至于亭栏台柱的沉亮漆色,皆是于纤细处闪现出光阴的沧桑、家属的昌隆;而汗青悠长的士族,更有累世数代为家主尽忠的仆人,那种举手投足间的整肃与端方,绝非朝夕可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