幸得秦世章有才,这些名号才没闹出笑话来,然如此多东、西二字打头的称呼,也充足人晕头转向的了。
但是,就在她被郎主转送别人的那一晚,秦彦婉却悄悄地来找她,塞给了她一个承担。
院子里植了桐树,此时风吹叶落,枝桠矗立,仿佛刀剑出鞘,在半空里无声厮杀。院子北角的山石子引了死水,寒泉兀自流淌,叮叮咚咚,嵌入沥沥雨声中,敲出满院的冷峭与凄清。
那边有一丝微热的灼痛。
秦素并未瞥见斑斓的神情,也未将她的设法放在眼里。
她抬起眼眸环顾一番,入目标,是东华居初冬时的风景。
再者说,秦素失身那晚,引她入局的是阿豆,而阿豆是被一个麻脸老妪拉拢的,那老妪背后的人,真的是林氏?嫡母算计庶女,有需求费如许大的手脚?
秦素对她没有怜悯,只要更加复苏的认知。
罚跪、罚抄书、罚禁闭,更甚者,在庶子庶女们的婚事上作些手脚,这些林氏是能做到的,亦是她一以贯之的行动。但是,她还没蠢到去废弛秦家后代的名声。
她平心静气地打量着林氏。
秦素悄悄地看着面前的少女。
不过,这应当是不成能的。
她的表情也遭到了这冬雨的影响,有些暗淡,也有些冷寂。
天空是一片无垠的灰,雨线不知倦怠地倾泻而下,似是没有穷尽。
“我是二姊,六mm还记得么?”她小声隧道,一双剪水瞳像浸了秋烟,凝在秦素的脸上。
高大的门楣纤尘不染,“东华居”三个超脱劲拔的大字,被雨水洗得干净有光。
秦彦婉应是从正房灵堂棚屋赶过来的,麻衣上还沾着香烛的气味,脚下屐齿微湿。
她觉得,她未请隐堂“密杀”取了秦彦婉的命,已然仁至义尽。
她的心头出现酸涩,转首看向院门处。
这丫环所起的感化,最多就是撺掇她做些傻事,再给林氏报个信,让林氏有机遇奖惩她,如此罢了。
至于斑斓会在将来做出的那件事,秦素目今尚得空顾及。
林氏有一张端丽的容颜,眉骨高、鼻骨挺、下颌圆润,整张脸饱满如花苞,笑时便有若春花绽放。
连日不断地守灵哭丧、铺草枕土,朝暮只以一溢米粥裹腹,秦彦婉的面色有些蕉萃,仪容却还是整齐。
秦素不自发抚住了胸口。
秦素微微颦眉,空中水洼中映出的黑瘦少女,便也有了一个寡淡的迷惑神采。
她怔忡地抱着那只承担,承担里的饼透出温热,暖暖地,烙着她的肌肤,也灼着她的心。
她记起,西院的正房,是叫做“西华居”的。
时隔一世,她重又站在了东华居的院中。
酒宴欢歌、觥筹交叉,她们于华宴之上相逢,却双双沦为玩物,一个缠绵于男人怀中,一个委宛于男人膝上,四目相顾,不敢相认,唯错眸而过。
宿世的她,有极大能够恨错了工具。
她将方才生出的那一点讶异抛了开去,撑高了手里的青布油伞。
看来看去,这位六娘子的身上,仍旧一无是处,就是一个土气的村姑。
这个一心要给庶女上马威,连晨起存候也要变着法地给庶女尴尬的主母,此际看来,也不过是个落空了夫君的凡人罢了。
两年以后,秦家二娘的隽誉,但是传遍了全部陈国的。
一所没有了男仆人的院子,便如东风不肯渡的花圃,如何看,都带着几分苦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