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父亲,您如何起来了?”她疾步上前扶住了他,面上尽是担忧:“您病体未愈,还是先静养养再说,房钱我已经给了,父亲勿需挂怀。”
许妪的脸上飞过了一层戾气,旋即又像是想起了甚么,一下子又奉承起来,扬声笑道:“陶小娘子说的甚么话,我可不敢错了你的钱,待你被那胡四郎纳了,便是面子的阿姨夫人了,要多少银给不得?陶小娘子可千万莫要跟我普通见地。”
好轻易世人酬酢已毕,便由钟景仁与刘氏分两端带路,郎君皆去了前头书房说话,女眷则进了揽胜园――亦即秦府内院,于太夫人所居的正院许闲堂中坐着叙话。
陶文娟背靠着门,死死咬住下唇,惨白而娟秀的面庞上,满满皆是怒意。
这里地处上都城西北处,乃是百姓堆积之地,街巷之间虽是热烈,那闲杂人等却也很多。幸亏这女子所赁的院子便在街口,几步便到了。
这院子取势狭长,前头是个十余步的小天井,也没种甚么花草,独一惹眼的便是那院墙下头的大水缸了,正房则在前面,穿过一道局促的宝瓶门便是。
陶文娟翻开了东次间的门帘,却见陶若晦正欲扶榻而起,一只脚已经踩在了地上,斑白的头发颤巍巍地,整小我摇摇欲坠。
陶文娟上前一步,挡住了她窥测的视野,一手扶着门框,一手便自那荷包里取了一角银来,往那妇人手上一放,一双天然带笑的桃花眼中盛满了冷意,淡声道:“房钱在此,许妪收好,慢走不送。”
陶若晦只站起来了一会,便感觉头晕目炫,喉咙刺痒,又大咳了几声,便再也支撑不住,只得在女儿的搀扶下挨着隐囊靠坐于榻边,喝了半盏水,那喘气之声方才渐平,面色也好了一些。
见礼老是热烈的,秦府世人皆挤在仪门前,认亲的认亲,话旧的话旧,好生喧哗。
女子进院以后,先不急进屋,而是去了水缸中间,翻开盖子看了看,待见到里头另有半缸水以后,她舒了一口气。
许妪几乎被那门板儿撞到了鼻尖,赶紧后退了一步,一面摸着鼻子,一面便往地上啐了一口,恨恨隧道:“呸,真倒霉!克母的扫把星,张狂甚么!”她口中谩骂着,复又去掂手上的银,感受分量颇足,便又挑了眉笑。
日子安静地滑了畴昔,瑰丽的三月悄悄走远,四月的夏风缓缓拂起,幽翠阁墙角的一架忍冬,现在已是叶碧如荫,攀爬了半墙的浓绿。
她往下压了压火气,走到门前开了门,却见外头站着个满脸横肉的妇人,此时正挑着一边高一边低的眉毛,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她:“哟,陶小娘子在家啊,我还当又跟前次一样,叫我在外头站上小半日呢。你是不知,上回我拍了半天的门儿也不见有人出来应一声,我还觉得你们跑了呢,倒没想到你们还在,还是陶小娘子出来应门了,啧啧啧,明天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。”
“这些钱充足我们住到下月尾,妪最好点清了。若错了一毫,我但是要寻里长哭去的。”门内传来了一把清平淡淡的声线,说的是冷话,偏语声温婉,娟好动听。
她言语刻薄,一双眼睛亦很不循分,骨碌碌地直往院子里看。
一个穿戴绛蓝复裙,头戴浅蓝纱罗幂篱的高挑少女,自秦府的大门外仓促行过,一起微低着头,对沿途春光视而不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