陶若晦此时已是眉头紧皱,眸中的忧色浓得几近化不开。
她尽量欢畅地说着话,又将竹筐与木匣都翻开给陶若晦看,一派小女儿家的欢乐模样。
陶若晦近些时候常往秦府走动,见这妇人这一身的作派,便知这定是士族人家的管事仆妇,倒也不好过分托大,因而便微微侧身让了半礼,客气隧道:“仆正姓陶。”
一语说罢,陶文娟便坐在了一旁的椅上,面上换过个欢乐的神采来,笑着道:“父亲却只顾着说话,倒不知我带了好吃的果物来呢。太夫人又赠了枇杷丸,她白叟家待女儿实是刻薄慈悲……”
每思及此,陶若晦的那颗心便像刀割普通地痛。
“我传闻,秦家……也是才从上京返来的。”陶若晦的声音高耸地传了过来,语声降落,似是明示着说话者情感的降落。
陶文娟无声一叹,手上的行动终是缓了下来,回顾看向了陶若晦。
见女儿谈笑晏晏,陶若晦的神情却未见放松。他将竹筐往陶案的边上挪了挪,便自坐了下来,眉心微微皱起,满面忧色。
“父亲勿要说了。”陶文娟柔声打断了他的话,娟秀的面庞上,一双眼睛敞亮而清澈,“父切身材不好,身为女儿自当为父解忧。且,父亲白首另有大志,我这个黑发人更不该气短于胸,效那些无知妇孺了。”
本身的女儿被那恶棍胡天攀扯,此事终非甚么功德,那秦家自上京返来,说不得便已传闻了这件事,也说不得便将陶文娟看低了一眼。
陶若晦此时正坐在书房里,虽眼睛盯着书,内心却挂念着女儿,正自等得心焦,忽见陶文娟两手堆得满满地走了出去,他赶紧跨出屋门,上前接过了小竹筐,又问:“如何去了这般久?但是秦家有事?”
她语声絮絮,似窗外暖和的夏风拂过内心,陶若晦心中的痛悔垂垂便淡了去。他本是萧洒孤傲的本性,若非上京之事累及爱女,他也不会总钻这个牛角尖。现在,在女儿的温言安抚下,他终是放下了心机,面上的神情也规复了很多。
“为父去应门,我儿且去里间暂避。”他语声微沉隧道,面色非常冷肃。
陶文娟的眉尖蹙了蹙。
若非他一意孤行,如果他当初不急着赶去上京,那些事情或许便不会产生。
清平淡淡的语声,却像是这世上最熨贴民气的暖流,淌过陶若晦的心头。
陶若晦整了整发上的折角巾,徐步转过花幛,拉开院门,却见门外立着个面熟的妇人,穿戴一身的茧绸衣衫,白净面皮,细眉圆脸,瞧来非常驯良。
陶文娟先向陶案上搁动手中物事,方取出布巾擦了擦额上的汗,笑道:“无事的,父亲勿要担忧,不过是陪着太夫人闲谈了几句罢了。”
小娘子的名声老是要紧的,即使贰心胸壮志,却也始终将这个独生女儿看得比甚么都重,此时想起前事,不由便又痛悔起来。
娟好动听的语声,似山间清溪委宛流淌,而她说出来的每个字,倒是掷地有声,隐有弘愿向。
“吾女如此,阿爷实是……无颜得很。”他语声微颤隧道,那深青色的衣袖跟着他的语声颤抖着,连同他斑白的头发,亦在这语声中颤巍巍地,说不出地衰老蕉萃。
上一回被妇人拍响门扉,还是在上京时的事,那惠因坊许妪的刻薄嘴脸,不是想忘就能忘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