陶若晦立时应道:“自当如是。”
陶文娟晓得他有武技在身,比浅显士子的力量大多了,当下也未多想,回身虚虚掩上院门,便在前带路,将他引至了书房,又将果物并温茶端了上来,请他坐下安息。
薛允衍点了点头,淡笑道:“多谢先生。”语毕便敲了敲车壁。
杨从申清隽的脸上,敏捷升起了两片红晕。
陶文娟便笑道:“杨郎辛苦了,且自坐着便是。”停了停,便又笑问:“却不知这箱子里装着甚么?看着似是极重的模样,莫非是一箱子的书不成?”
杨从申红着脸摇手道:“不必如此费事,我……我无事的。”他一面说话,一面便伸手去拉袍摆,只是那袍摆已然湿得透了,又如何展得平,越拉便越是不成形状,他面上的难堪亦越来越浓。
陶文娟忙道:“杨郎无事便好,这些且放着,我一会来清算。”语罢又向他的衣裳看了两眼,复又续道:“杨郎请稍候,我取块布巾来予你擦一擦。”说着便要往外走。
门启处,便见杨从申穿戴件燕尾青的布衫,腰间系着梨青布带,发髻上贯着一支青玉簪,清清冷冷立在阶前,蓦地排闼看去,便似那阶前有秋水流泻普通。
那马车上的族徽她是识得的,那是廪丘薛氏的马车。
陶文娟“呀”了一声,人已经站了起来,迭声问:“可烫着了未曾?杨郎可受了伤?”虽说着话,人倒是并未往前,还是守着礼数与杨从申隔案而立。
薛允衍闻言,并未就“东陵先生”等语多说些甚么,而是直接便问:“既如此,可否请先生随我取信?”
这声音很有几分耳熟,陶文娟停下了针线,侧耳谛听。
掸了掸沾湿了的衣袂,杨从申,或者应当说是欧阳嫣然,例安闲地直身而起,往四下看了看,旋即便将视野凝集在了那架大书架上,目中划过了一丝冷意。
“这……我一时失手……真是对不住……”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边,两只手支楞着,脸涨得更加地红。
“不尽是书。”杨从申又喝了一口茶,清隽的脸上便暴露个暖和的笑来,温声道:“郎君送了先生一整套的文具,此中有一方文山砚,经不得车马颠簸,故才由我送来了。”
杨从申摆了摆手,温声道:“不辛苦,不过是跑腿罢了。”他说着便想要将茶盏放回案上,谁想他的手方才伸直,那衣袖便碰翻了一旁的茶壶,只听得“呛啷”一声脆响,青瓷茶壶回声落地,里头的茶水泼溅出来,瞬息间便将他的袍摆打湿了。
而她并不晓得的是,在她回身以后,杨从申面上的神情,俄然就变了。
杨从申似是确切走得热了,坐下后便先端起茶盏喝茶,陶文娟便坐鄙人辅弼陪,一时候二人皆是无话。
在门旁站了一会,陶文娟便转过了花幛,去东厢取了两件针线,坐在正房的廊下荫凉地里,细细地补缀起来。
方才的那些难堪、尴尬与手忙脚乱,此际已尽数不见。
这杨从申乃是秦彦昭的侍卫,很有学问,常被秦彦昭派来给陶若晦送东西,陶文娟也与他见过几面,晓得这是个为人很不错的郎君,并非生人。
蓦地,院门处传来了温文的剥啄之声,紧接着便是一道很清郎的声线响了起来:“陶先生可在家?”
那书箧公然极重,他提起书箧后,全部身材都偏向了一旁,走路时亦是身材微斜,唯脚步极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