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垂垂覆盖着村落,马栓儿爹在屋里喝酒,一副天塌下来也与自个儿无关的架式。马栓儿娘心急如焚地守在门口,刚才嘴皮子威风,这会儿倒是满腹担忧。生了4、五胎,总算生出个带把的,可倒是个目中无人、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。上头几个闺女,抱怨她偏袒娃子,重男轻女,出嫁了个个不再登这门槛。留下这独根,管不住哪!唉……怕真是个祸害!
“秦姨……”铁蛋满身湿漉漉,水珠滴答滴答落下,刹时被吸入石头里,落空踪迹。秦孀妇一把推开他,道:“让我来尝尝!”
马栓儿正对劲失色,突闻铁蛋说山子不通水性,定神看山子,他已不再挣扎。四周的人早已逃到岸上,有人惊呼:“马栓儿,山子死啦!”
“铁蛋……我此生当代记取你的好!”山子伸手擦掉铁蛋脸上的泪痕,自个儿却已是泪流满面。
“哎,睡觉!”山子熄了电灯,一会儿,屋里传出均匀的酣声。
“把这些货都买了,该凑够你的学费了呗?”
“山子……”秦孀妇丢掉手中枝叶残存的玉米杆,飞奔过来。
“哎,回家……回家!”铁蛋脸上挂着泪蛋子,背起山子,踉踉跄跄走着。他的腿脚坚固,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,飘在云彩上。
惶恐之余,他丢下山子就往岸边逃窜。铁蛋纵身跳进水里。
马栓儿潜下水里,避开了铁蛋的抽打。
“二表嫂……”秦孀妇恭恭敬敬地喊道。
铁蛋反应敏捷,顺手折了一根玉米杆就向水中的马栓儿抽畴昔,嘴里谩骂道:“马栓儿,你这个杂种,你想害死人啊?”
秦孀妇始终沉着地听着。
“你说。你二哥漫步去了,我听着,转头捎给他。”马栓儿娘一张脸皮笑得挤在一堆儿。
夜色里,回应的她的,只要远处的狗吠声。她落寞地靠在门槛上,泪水盈盈,低叹:要说,儿大不由娘;可这栓儿哪,咋就一出娘肚,就由不得我了哪!
“山子……山子……”铁蛋已把山子扛到堡坎上,用力压着他的胸脯,泪水横飞。
娃子们见状,全都抱了衣服四周开溜。马栓儿刚爬上堡坎,一根玉米杆便狠狠抽在他身上。固然他一贯放肆,好事干尽,可儿命关天倒是头一遭。这会儿,他已被吓得魂飞魄散,顾不得看清是谁在抽他,捧首鼠窜。玉米杆像是长了脚,直跟着他撵,一下一下,抽得他顿时有皮开肉绽之感。无法之下,他只要光着身子逃进了玉米林子里,满身像是破了千百道口儿,又被撒上了盐巴和辣椒。
这个水库,是娃子们度夏的天国,也是他们的天国。每年总有娃子走不出酷热、憋闷的夏季,葬生于这片大要安静的水域。
她在内心说:山子,我不会输给她!
马栓儿娘瞅着他浑身伤痕,低声抽泣。道:“栓儿,你就听娘一句话,这不读书都好两年了……你也别总这么混日子哪!踏结结实种地,将来讨个媳妇,安安生生过日子!”
这一刻,她仿佛做了一场梦,梦里满是栓儿来到这个家以后的风景,成日鸡犬不宁。栓儿就是这家里的霸王,上头几个姐姐,为他没少挨打,吃的、喝的,全由着他兼并。闺女们恨哪,恨栓儿,恨她这个当娘的……
“也许够了!”
而后,他见到了秦姨浅笑的脸庞,那笑容,仍然很美;俄然,风好大,雨好猛,铁蛋结实的身躯挡在了的前面,他的面庞浑厚敬爱,触手可及……山子伸脱手,却始终摸不到他的脸……因而,他挣扎着,叫唤着:“铁蛋……铁蛋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