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观恒甚么都有,唯独子息不丰,本身膝下空虚。十几年前弟弟和弟妹突遭车祸毙亡,更是斩他肱股,痛心疾首。幸得其弟有一遗孤,自此叔侄两人相依为命,更加的深居简出。
“宜室……我有好多话……想和你说……”
等了半晌,这个二世祖又哑巴似的不吭声。
怦但是动。
他煽动长睫,伏下身材。沉重的头颅靠在她的颈湾。
宜室内心乱糟糟的,他……他会不会吻她啊?如果他真吻她,她该如何办?把他推开?大声嚷嚷?还是,还是就让他――
他的手指像北极寒冰一样冰冷,和她滚烫的脸颊构成光鲜对比。
现在两人坐车里,她想问父亲,为甚么会呈现在中心饭店,为甚么对盛永伦出乎平常的亲热和体贴,他又是如何熟谙盛永伦的?
上官厉灵敏地转头看了宜室一眼,道:“你们方才劫后余生,必然有很多话说。宜室,我在门外等你。不要太久,永伦需求歇息。”
上官厉笑笑,“你别不敢说,盛永伦不止是盛家亲戚。如果他伯父一向不娶妻生子,他就是永胜银行独一的担当人。”
他一点不怕,反而越靠越近,浅笑着曲起手背悄悄抚过她的脸颊。
车窗外的灯影一盏盏扫过宜室的脸,她秀眉促起,红唇紧抿。香腮固结一段薄愁。轻巧的光芒下,光亮的面庞如夜明珠般闪烁。
他半躺半靠在堆起的乌黑色床头枕上,神情蕉萃,汗水打湿的头发一绺一绺贴在额头,受伤的手臂被遮在洁净的红色亚麻衬衫之下。他看着走近的宜室,极力想向她摆出“我很好,不要担忧”的模样,但惨白的唇骗不了人。
上官厉微闭着视线,双手搁在身前的文明棍上。他看似闭目养神,却从眼缝中察看身边的女儿。
比及上官厉出去,他才呲牙道:“你看,我的伤口都裂开了!”
盛永伦的伯父盛观恒是新一辈中比较有脑筋和设法的一名,精通数理,英文、西班牙文皆好。他不再安于做洋行买卖,而是把目光放在好处更广漠的版图上。基于祖上既会和洋人做买卖,又会和官府打交道的传统,他特别会和人打交道。所谓买卖,说穿了实在就是和人打交道。世道不安宁,常常是你方唱罢我退场,各路牛鬼蛇神十足来唱戏。广州的军阀很多,这几年,另有层出不穷的护法活动和反动党人。政局不稳,是做买卖大忌。但每一次盛观恒都能化险为夷,不但如此,银行还越开越大。永胜银行遍及天下。
宜室一愣,没想到父亲会主动提及。她点点头,谨慎翼翼地问:“爸爸,你说的是四大银行之首,连国会都要向他乞贷的盛家吗?”
“感谢上官伯父操心。我还好,受一些皮肉之苦罢了。”
“你到底有甚么话嘛?如果没有,我真就要走了!”宜室气呼呼地转头。不察,整小我猛地被他拽到怀里。一个踉跄,两人滚到床上。她被压在他的身下,纹丝不得转动。
无处可逃的对视下,她的心尖猛颤,如露水颤栗在叶间。
盛永伦再次表达了感激,他倦倦地不肯多谈绑匪。眼睛不自发绕过上官厉粘到他身后的宜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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宜室和父亲一道登车返家,她把车窗摇下,夜风阵阵,撩着额前的头发,如极了恋人间的呢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