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素沉吟半晌,缓缓道:“此生处世,我只凭本心,今后……亦如是。”
“李县公,你我本日就此别过了。”
没多久,长孙无忌,褚遂良,李绩,李素等朝臣鱼贯入殿,世人面朝李治跪下,正式地行了三拜之礼。
李素感喟道:“常公公若不肯……”
李治皱眉:“遗诏?我为何不知?”
李素只好叹了口气,黯然不语。
说完李治伏地大哭,长孙无忌等众臣皆落泪抽泣。
说着常涂叹道:“不过,李县公才干超凡,若无出世之俗慧,恐亦难悠长,这也是常某的一句谏言。这些年朝臣们来来去去,飞黄腾达者,锒铛入狱者,乃至满门皆斩者,常某都见很多了,不免有些感慨。朝堂里仕进,凭的不是做事,而是做人,若做人做事皆有建立者,飞黄腾达自不在话下,李县公固然仕进多年,可一向与朝廷和陛下若即若离,说是高人隐士之脾气,却也不免令陛下不悦,自古君上无德,高士乃隐。但陛下常言己过,言称纵算不得圣君,起码不算昏君,李县公这般疏离于朝堂君上,明君知你脾气淡泊,不欲纷争,如果换个心量狭小的君王,焉知怎生看你?”
话没说完,常涂摇了点头,打断道:“存亡跟随陛下,是我当年发过的宏誓,李县公莫再说了,污了我对陛下的虔诚之心。”
“殿下,请遵先皇遗诏!”
说完不待李治等人出声,常涂决然回身,走进乌黑的陵墓中。
李素叹了口气,朝李治行了一礼,道:“第一,陛下已即位为帝,从本日始,请陛下自称‘朕’,第二,对臣,陛下直称‘子正’便可,不成称‘兄’,此为君臣之礼,朝仪体统,第三……”
略显仓促的即位大典以后,太极宫持续国丧大礼,八百和尚羽士做足了七日道场法事,贞观十九年蒲月初六,新君李治与朝臣们将李世民的尸体送入昭陵。
机括声喀嚓作响,数万斤的隔世巨门缓缓落下,最后咚的一声沉闷响声,石门完整隔断了阴阳,也将常涂隔断在陵墓以内。
李素神情庞大地看着他,嘴唇张了张,却不知该说甚么。
李治一惊,吓得后退三步,后背顶在棺木上方才停下,板滞半晌,俄然愤恚道:“父皇骸骨未寒,尔等不思办理丧事,竟急着让我即位即位,是何用心?”
辰时一刻,鼓声隆隆,四十九名大汉抬着金色御辇,缓缓从后宫走出来。
李治神情悲戚,默立很久,最后终究沙哑着声音道:“叮咛禁卫落下石门吧。存亡之誓,我只能成全。”
李治抬眼望去,却见人群里李素朝他悄悄点头,李治怔忪好久,方才缓缓道:“既是父皇遗诏,我……不得不遵。”
…………
李世民的棺柩在泥泞地里彳亍而行,行至陵墓石门前,李治与群臣扶柩痛哭嚎啕,在和尚们的经文声中,棺柩被禁卫缓缓送入陵墓内,这位古今难见的巨大帝王与平生挚爱的老婆终究长眠于陵墓中,永久告别了人间。
石门内,却无半点覆信。
长孙无忌宣念遗诏过后,大殿内堕入久久沉寂。
李治堕泪点头:“我做不到……父皇就在这里,要我扔下父皇的骸骨不睬,急仓促跑去即位,我做不到!此非人子所为也,我若此时即位,何颜管理天下?”
常涂笑道:“并非吹嘘,实是发自至心,你并不晓得陛下多么正视你,暗里里常在我面前提及你,言中亦多般表扬推许,无数次可惜长叹上天无眼,为何没有一个类若子正之皇子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