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略一沉吟,道:“她是晟儿长女,不如叫做绪儿。小七郎唤千里如何?等他大了,必是吾家千里之驹。”
母亲点点头,指着那咯咯笑的婴儿向父亲道:“三郎,我甚爱此子,不如让我为他起个大名,如何?”
我故意媚谄她,便笑着投了骰子,随之挪动棋子,等带出一子,昂首对母亲做个鬼脸,婉儿捏着骰子迟迟不肯扔下去,母亲便笑着将我头一点,伸手去握婉儿的手,婉儿方蹙眉凝神,略怔一怔才松了手,将骰子交到母亲手上时眼神另有些呆愣,母亲挑眉笑道:“如何,不舍得?”
李睿约莫想叫我也讨个巧,转头看了我一眼,对我努努嘴,我见一贯宠溺我的母亲并未曾向我问话,便只浅笑着随李睿应和,并不肯主动献巧,公然母亲的重视只在李睿身上,将他好生夸了一遍,连宗室中很多叔伯姑母也纷繁凑趣地将他夸了又夸,只要延安公主仿佛对我们兄妹对舞的事不甚对劲,不过李睿现在已是她的半子,她便也没出声干与,远了望了我一眼,我余光瞥见了,便将头低了一低,看着本身的脚尖。
一面说,一面就同太常叮嘱几句,早有乐伎出去,鼓乐齐奏,预备演我们两个专为吴王进京所排制的新舞《绪圣乐》。
父亲笑谑道:“朕怕你只给他赐名,不给孙女儿赐名,二郎内心不平气,你既有此心,不若连孙女儿的也一起起了罢。”
殿中有刹时的沉默。父亲面上也微有些绝望,却还是笑道:“孙女儿也好。传谕中外,皇太子长女金相玉质,秉自懿慈,封永寿郡主,食实封二百户,令天下大酺三日,宫人各赐绢一匹,歇工役三日。皇孙炜缵承先绪,芝香兰芳,封义兴郡王,食实封二百户。”
这主张是我想出来的,我想宴饮时个个都争着献舞,显不出我们两个,倒不如新排一舞,刚好独孤绍与崔明德两个都谙熟乐舞,特别崔明德又颇习周礼,便央了她们,连教坊中一总选出百名宫人,编了这一出。这舞的内容倒极简朴,不过是诗经中《思齐》篇的故事,前段以一男一女为主舞,说周室有贤母太姜、太任、太姒,富于子嗣、又善教子、贤能广德、克兴圣绪,后段以一男为主舞,叙说天子之圣德;寄意倒是极好:既和子孙畅旺之意,又是奉圣颂德之心,皆有宗家敦睦之念,倒是最应本日之景。
母亲颇喜双陆,我从小便常受她教诲,于此也很有些心得,婉儿反倒不大精,投了一会,便输了大半,我笑嘻嘻道:“阿娘只备了这么些筹马么?如许下去,上官徒弟便要无筹可用了。”
母亲本是边看我们边与世人谈笑取乐,叫团儿算筹,这会儿便倾身过来,将局势细细一看,笑道:“你尽管投,剩很多呢。”
婉儿两眼盯着那棋子不动,很久,似有所悟,再轮到她时便指了一处,谨慎地转头去看母亲,母亲浅笑着点点头,她方将棋子下畴昔,再一次时,又去看母亲,母亲道:“你自管下你的,筹马尽够。”
婉儿听了,便每一步都思虑再四,母亲边笑边看,偶尔转头指导一两句,垂垂的婉儿便如开了窍普通,我也不敢如开端那般忽视,凝神计算,落子时也越来越慢,比及母亲说安息时,才堪堪将婉儿那一盘金币赢完,婉儿起家赧然相谢,母亲勉慰道:“你不比她,她不认得字时便已认得双陆棋子了,你倒是新学,已算是极有悟性了,不要悲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