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欢不语,两眼上高低下地来打量我,我笑道:“论理该是父亲主持冠礼,不过阿兄远在藩地,只能由其他长辈暂代。我的意义,此次冠礼,以魏王兄为主持,代阿兄为大郎加冠,以三郎为主宾。”李睿不在,能为守礼加冠的、最名正言顺的“长辈”实在是李旦,可最能让母亲感到欢畅的,倒是武承嗣。以戋戋加冠浮名,调换军学实职,这买卖如何算都不会亏。
几个宫人被吓得不了, 扑通几声便跪下去,战战兢兢,并不敢抗辩, 我看她恼得不可,忙钻出去,边施礼喊“阿嫂”。阿欢见我来, 面色稍霁,喝了一句“再去找”,那几人便作鸟兽散。我见四下无人,悄冷静地摸近她身,搂着她替她顺气:“不气不气,气了伤身。”
阿欢显是猜知了我的设法,轻哼了一声,却也未曾和我辩论:“你在集仙殿宿了一夜?可劝得陛下回转了?”
她觉得一句话便能哄回我,我才不上她的当:“我不管,就要和你穿一样的。下回我带了那些小兔子小狗小花的短衣来,你要穿给我看。”
我见阿欢瞪圆了眼,忙道:“我那边有,白酒烧酒葡萄酒…都是奉天局匀出来的好货,我也不喝,给阿嫂拿几坛来就是。”对那人使个眼色,他还只敢去看阿欢,阿欢略点了点头,方如蒙大赦,先道:“谢娘子。”又道:“谢公主。”
我道:“甚么姓氏,那也是大郎的新妇,不是你的。”倒不是说政治婚姻不可,只是内里…多少要有些真豪情罢?
我笑:“阿娘必定想将大郎留在都中,只是要看如何留。”顿了顿方道:“周礼荒废多年,但是阿娘既承周统,一意兴复,自当遵行古法,规复古礼。古者男人二十而冠,大郎虽未及二十,但若结婚,便也形同成人。以是,我想请阿娘在宫中为他停止冠礼。”
阿欢斜眼来看我:“新妇但是武氏。”
阿欢拿眼看我:“你便这么笃定,陛下会情愿让大郎插手此事?”
她道:“他们两个相互全不熟悉,硬配作了伉俪,新婚之夜,岂能没有隔阂?特别大郎又生性羞怯,万一伉俪不谐,岂不糟糕?我以是才作了很多一对一对的东西、小物,还叫人教了新妇很多大郎的爱好,好替她讨大郎的喜好――你我之间,岂还需求这些?”
阿欢靠在榻上,略带倦怠隧道:“是替大郎伉俪筹办的,你畴前不是总爱说甚么‘情侣衫’?我想他们小伉俪穿戴倒是不错。”
我不觉就停了手,绕坐到她劈面,意甚不平:“我叫你和我穿一样的,你就各式推委,倒替不相干的人筹措起情侣衫来了!”
话未说完,阿欢已打断他:“再备二坛葡萄。”
阿欢晓得我说的是甚么,却不接口,我对她也没甚么好坦白,自袖中取出一封书札给她看:“独孤绍的阿耶临去前留下遗书,有他生前带兵兵戈的一些心得,另有他所见的军学之利弊。崔二觉得,可将这些清算成疏,在军学中实施,并请大郎主持此事。大郎如有职司,天然便不必之藩。”
我亦有此感:“约莫人年纪大了,比畴前更多愁善感些,也更眷恋过往――于我们老是功德。”
我一瞥见就觉好笑,绕过这群群丛丛宫人,穿太高凹凸低箱笼,在后殿几台柜间重重寻觅,好一会才见阿欢立在那装衣裳的大柜面前, 一手叉腰,两眉倒竖,声音虽不甚厉, 却也足以摧人肝胆:“当时说的是一对,做出来如何能够是一件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