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哂笑一声,便听婉儿又道:“君子本谦虚,甘自低头伏。”说完将腰伏得更低,并不昂首看母亲。
母亲笑着摇点头,牵着我的手走到窗边,但见天还未亮,却已可见一片白沉沉的雪色,微浅笑道:“都城也下了雪了,来岁应不至再旱。”
我走到母切身前,规端方矩地问了安,母亲对我招招手,叫我靠着她向镜子里一看,便笑道:“公然是你更像我些。”看我神采,捏了捏我的脸道:“如何大夙起来就不欢畅似的?谁惹了你了。”
母亲脸上的笑意垂垂扩大,转头看着我,问:“兕子感觉这诗如何?值得阿娘亲手誊抄么?”
母亲一挑眉,笑道:“这话说得不错。”俄然一转头,向婉儿笑道:“婉卿能够瑞雪为题,赋诗一首么?”
我不好说是遇见了武敏之,便靠在母亲肩头道:“昨夜没睡好。阿娘和上官秀士在说甚么呢?甚么像不像的。”
婉儿抿了抿嘴,道:“陛下有命,妾敢不从?前人七步,妾请以六步为限。”
母亲忙不过来,本来只叫李睿和我当半日差使,现在干脆叫我们从早到晚地在正殿里待着。我乐不得有事来排解,每日寅时就起家去正殿,早晨不到人定以后毫不返来。
这日凌晨,我又顶着月光到了正殿,到门外却见数十寺人在门外排开,个个都提着食盒和提篮,竟比母亲平常用膳的场面大了好几分,走近一看,只见武敏之穿戴常服,提着马鞭,晃闲逛荡地站着世人将食盒抬出来,见了我,脸上便暴露一抹笑,悠悠过来,马鞭垂在手上,一拱手,笑道:“二娘起得好早。”
婉儿轻声道:“陛下说的是脾气,妾说的倒是边幅,若论脾气,冀王脾气活泼,的确更类陛下,陛下说的并没错。”
婉儿抬脚向窗边走了一步,立着向外一看,母亲笑道:“便是立着不动,也要算步数——兕子,你向中间走四步。”
婉儿微微抬了昂首,道:“玉树犹难伸,赛过千竿竹。”
母亲笑道:“婉卿克日无甚进益啊。”
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向腰间短刀,想起本日出来带了人,手才从刀柄上放下,抿了抿嘴,径直从他身边走过,寺人们早已得了母亲叮咛,谙练地将我让进内殿,母亲才起家,现在正坐在妆台前让婉儿给她梳头。
婉儿一怔,母亲像是兴趣上来,一面催人去拿笔墨,一面笑吟吟向婉儿道:“古有曹植七步为诗,卿纵不及曹植,二十步约莫也做得出来了?朕给你二十步的时候,就雪景赋诗一首,不管格律,不限韵脚,做成了,赏你十匹绢,做不成,罚你抄十卷佛经,如何?”
邻近新年,诸事本已繁忙,父亲却恰好发了痹症,日日都在殿中疗养,除了偶尔在温汤之侧访问些大臣外,一应琐事全都丢给了母亲。
独一可光荣的便是我们不日便要去洛州,东都虽不比都城,却也是人多端方大,我到时大能够找些借口,正大光亮的减少与韦欢的相处——但是一想到如许朝夕相对的日子就要畴昔,心却又模糊作疼。
母亲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,道:“这么说,你是感觉朕的脾气活泼了?”
我从宫人手里接过笔墨,昂首看母亲,母亲摇了点头,我便暂先执了笔墨在一边侍立,又听婉儿道:“读书小窗前,不见青矗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