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这一问真是难倒了我，倒不是说我有多信赖身边的人，只是我此人一贯撒漫不管事惯了，待下人也算暖和，是以我的宫中，盗窃、利用、欺瞒等事层出不穷，叫我来猜，却好似在一把红小豆里寻一颗红豆，一时半会如何找得出？再说，这事既都闹到母亲那边去了，牵涉的必然都是我跟前的人，我若随便猜想，倒是透露了她们在我心中的评价，母亲在后代份上，眼里真是揉不得一点沙子，万一以为她们奉养不周，才导致我猜出她们的名字，大兴雷霆之怒，牵涉连累，又怎生是好？还不如不矫饰这一会，免得累及旁人，思虑至此，点头道：“我猜不出。”又特地留个话头道：“我手里松，赏人没个数量，又不大留档，许是我赏的东西，她们一时短了钱用，临时典让，却被当作盗窃捉了去，阿娘要叫掖庭那些人当真查验，不要胡乱歪曲了好人。”
团儿便也被打收回去，余人不及她两个爱幸，便不敢贴上来，一时身边只得四个抬舆的内侍。我偏头去看母亲，母亲对我笑道：“你那边是阿杨、阿宋、阿韦三个，我这里也有婉儿、团儿和阿青。”
母亲斜了我一眼，恨声道：“你说呢？”
母亲侧头向婉儿道：“既是兕子喜好，你先去百戏台传话，叫他们排一支罢。”
婉儿被我一带，不自发地便紧跟在舆畔，边走边道：“未曾――妾只是侍营私主教习，当不得公主称‘师父’。”
母亲晓得我的意义，却用心道：“是啊，我这里三个都是掖庭宫婢，怎能同那位名满京中、与公主划一论交的韦家小四娘比？”
团儿又要来扶我，我嫌她奉承，没有理她，本身跳将下来，一下冲到前面，两手拖住母亲的手臂，母亲带着我走了几步，到廊下时又催了我一遍：“你可猜得了？若不得，便等你得了再出来罢。”竟是非要我选出一人不成。
母亲道：“我竟忘了。”又走出来，婉儿本在外侧，这会儿倒离母靠近了，便扶着她上舆，连我也扶了一把，我想起上回她帮了我的事，抓着她的手笑道：“我本日在晟哥那边也见了一支新舞，是配了母亲的旧作，唤作《快意娘》，上官师父可曾见过么？”
我已是六神无主，慌镇静张道：“许是查错了，掖庭那帮子人惯会罗织连累，本来无事，也要说成有事，有事便要做成大事…阿娘再查查，不，我要亲身去查查，我送了她很多东西，只是没有记档罢了…”
母亲笑看我一眼，道：“旁的倒也罢了，你阿耶赐的金丸，二郎赠的金饰，你也都随便就赏与这些宫人了，嗯？”
我还待讨情，忽地觉悟过来，愣愣道：“真是阿杨？”一旦事不涉韦欢，灵窍便开，瞬息间已经想明白了其中枢纽――便如方才我对母亲所说，累犯而又在我跟前有脸面的，除了阿杨，公然再无别人了，但是她偷了东西，母亲为何对韦欢这么活力？是了，阿杨现在人在都中，掖庭令纵要等母亲的讯断，也不会为这点小事就特地派人送信，至不过等圣驾回鸾时再提一句罢了，这动静能传过来，必然是有人动了手脚，而我这里与阿杨不睦的，只要宋佛佑和韦欢，宋佛佑职位安定，为人又板正，一定会费这个心去运营如许的事，倒是韦欢身份难堪，若扳倒了阿杨，她今后便是我最信重的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