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一时跪也不是,站也不是,只好躬身拱手道:“阿娘,她们如何也是我身边的人,公开处刑,恐怕不雅,求阿娘网开一面,赐个…全尸罢。”说出这话来时内心微微发颤,既惭愧,又哀思,连声音也不自发地抖了,母亲瞥我一眼,道:“你是因那日偏袒了韦欢而惭愧么?”
我道:“他们是阿娘的主子,本该如此。”连我也为了韦欢拍起母亲的马屁,还能说甚么呢?不过这些人睁眼说瞎话的才气也实在让我佩服,我自问是决计做不到这一步的。
母亲瞪我:“我瞧你平日虽有些柔仁,大抵上却还算懂事,如何到这些事上便又胡涂起来了?阿杨是你乳母,在你那边几近是半个仆人,不思精诚报主,反而通同翅膀盗窃,本日是绢帛,明日便是印信、圣旨,后日说不定被人打通,将厌胜之物带到你宫里去了!如许擅主自专、欺上瞒下的人,你还要留她?”
我诚笃隧道:“不知。”
母亲笑道:“向来这些树不是全青,便是全黄,偶尔见到一个半青半黄的,却也风趣。”
母亲道:“你能猜到前面,已是不错了,只是年纪小,又生于繁华,不知这世上民气——他们在边地贫寒惯了,突然回京授官,又是外戚,恐怕一时对劲失色,反倒丢了外祖家的脸面,以是要多耗他们些时候,他们既知我要用他们,却迟迟不见旨意,心中惶恐巴望,必定几次揣摩我的意义,战战兢兢,不敢胡来,等得了官职,也必会珍惜,不敢以贵戚自大于同侪。别的,本日再下旨,明日观他们的穿戴打扮朝服,亦可知其为人处世。”
传旨当日,我正跟在母亲之侧,母亲必然是看出我的惊奇,恰逢她表情大好的时候,招我陪她步行往丽春台四周的小花圃赏春,边走边问道:“兕子奇特阿娘为何本日才下旨意?”
母亲微微一笑,很有几分得意:“他们的父祖昔年待你外祖母不敬,被发在那费事之地这么多年,很多人自出世便未见过中原是甚么模样,现在能回京享这繁华,又满是靠了你娘我,如何敢不平管束?”
母亲笑了笑,只一抬眼,从人便都消逝不见了,花树之下,只剩下母亲,婉儿和我。
她身后的人纷繁凑趣道:“公主所言极是,娘子圣德动天。”
我想了一想,道:“为了怕他们不平管束?”
我有些心虚隧道:“已发掖庭议罪,待掖庭令的表章上来,再行议定。”母亲将邱神勣的上书给了我,又责我束缚本身的宫人,我揣摩上意,约莫是叫我全权措置的意义,便狐假虎威地写信责邱神勣把人全都移送掖庭,他平素连李晟的令也阳奉阴违的,却顺从了我的号令,将人十足押送掖庭,我内心实在还是想大事化了,故又装模作样地叫掖庭那边再议罪行,筹算先拖上几个月,母亲若将此事忘了,再把她们放出宫,不想母亲这么快就问起来,只好先对付两句,谁知母亲瞬息间便变了脸道:“邱神勣不是已经将罪都定了,供词也已送了过来,为何又要掖庭再议罪?”
我见母亲发怒,忙要跪地,被母亲一瞪,又站住了,挽着她的手臂道:“阿娘息怒,阿娘所说确有其事,但是国之律法,总在究其行,而究非其心,现在她们只是盗窃,便当以盗窃的罪恶论,或杖,或徒,或流,只按律令办便是,何必又大事连累呢?我传闻邱神勣连天井中打扫枯叶的寺人都抓了,大明宫中我的侍人几近拿了六成,儿感觉…未免酷烈过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