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屋舍虽只二十余间,天井却有五六重,最靠西的小院还引了通济渠水,自造了一处曲水亭台,四周种满奇花异树,不管春秋冬夏,皆是葱葱芬芳。
崔明德颦蹙道:“如果灾异胜于往年,只怕还要再多空出一个。”
独孤绍入了天井,听到的恰是《剑器子》,因立足而立,眺望亭台中人,中间的侍女要上前通报,被她摇手止住,假借口渴,倩侍女去倒杯冰饮,本身悄悄听完一曲,才沿着台阶而上,拊掌笑道:“好。”
独孤绍笑道:“京中留守的四位,都是朝廷砥柱,天子近臣,且他们自去岁便留守在京,便是有灾,只怕也责备不到他们头上。”
崔明德珍惜地抚了操琴弦,缓缓起家,道:“本日蝉鸣甚噪,分歧操琴,收了罢。”
独孤绍挑了挑眉,道:“我道你如何想了这么个倒霉的借口,本来是真病了。可有甚么症状?我家在洛阳地界熟,本地名医,无请不至,若要帮手,尽管开口。”
独孤绍也跟着她下阶,边走边笑:“有便操琴,不便待客,这便是你山东豪族的待客之道?”
崔明德没有理她,快步走开了。
曲水中间,亭台之上设有琴案,上面摆着一副古琴。琴上并知名字标记,不知出于阿谁之手,亦无甚雕刻装潢。
独孤绍微微眯眼,走近一步,道:“若我未记错,延安大长公主膝下只要一女,现在与冀王同年?”
崔明德垂了眼,道:“延安大长公主母家高贵,夫家亦是大族,常以辈分、门阀自矜,曾向贤人进言,当广选世家贤淑之女,以充陈后宫,广诞子嗣,贤人甚嘉之,以天后故不纳。其女出身高门,既亲且贵,举止端庄,素有才名,同侪少有对抗者。”
独孤绍笑道:“而你出身崔氏,博有雅望。倘若能为冀王纳你为妃,则不管是贤人,还是延安大长公主,都无话可说。最妙的是,令姊还曾拒婚太子…”
天井中只要崔明德、独孤绍和这女童三人,那两人都不出声,一时竟温馨至极。
独孤绍倒也不嫌难堪,先笑道:“因听闻尊府娘子染疾,前来探听。”
午后时分,亭台上有人焚香盘坐,闲拨琴弦,虽是随便之举,却也自成一章,弹到鼓起之处,忽而半途改了乐曲,从《簪杨柳》转去《破阵子》,铮铮铁马之声未毕,又变作怅慢委宛的《拜别难》,未及一章,又改作了《剑器子》,《剑器子》奏完,又变成了《千秋乐》――这里不乏教坊大曲,以一具合奏,不免流于稀少,这操琴的却偏能别出机杼,以快指相合,昂扬时仿佛鼓乐齐奏,柔慢时又如世人同声而叹,不管温和怅惋,还是金戈铁马,皆能得其三味,连中间侍立的女童都侧耳相听,面上时而怅惋,时而激昂,仿佛已跟着琴声入了意境。
崔明德略一点头,又看独孤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