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别瞎扯!”
“嗯,我看到他了!”秦北洋指着地宫金井,那一团阴暗的光芒中,升腾起另一个天下的灰尘,“非常清楚!不但是表面,另有他的内心、呼吸、喜怒哀乐、七情六欲。不,我不是看到他,而是他就在我身上。”
地宫就是设想室,秦海关说必须在此阴暗环境中,金井龙穴的灵气加持下,方能设想出最完美的镇墓兽。秦北洋第一次见到光绪天子生前画像和照片,跟一年前梦见中南海瀛台的男人一模一样。天子穿戴大褂,戴着黑便帽,面庞清癯,目光幽怨,不由心脏一抽。
“慈禧太后虽非光绪帝生母,但一向作为养母,压抑了光绪帝一辈子,恰好暗合这个命格。”
秦海关说,镇墓兽决不能一蹴而就,这是一项陈腐而冗长的工艺。画完设想图纸,接着便是第三宫:选材。
“射的是日本!有事理。光绪帝殚精竭虑于北洋海军,也有在海上骑射之意,你用弓手来做皇上的镇墓兽,恰是恰如其分!”
“爹爹你看,我画的这个镇墓兽,恰是弯弓射日!”
男孩收回嗟叹,倒在地上打滚,仿佛中了砒霜之毒。他乱蹬着腿,狠恶痉挛,口吐白沫,秦海关底子没法靠近。俄然,金井中升起一团烟雾,秦北洋安静了。
“对,四条猛兽之足。”
“爹爹,我只会画这么多,接下来,就要靠你啦!”
“好。你看,你只画了上半身,你不晓得镇墓兽的下半身。虽说是镇墓神兽,终究还是一个‘兽’。所谓野兽,必是四条腿的植物,哪怕上半身是人形。当然也有例外,比如猛禽、巨蟒等,但那是极少数。”
秦海关接过画笔,在图纸上简朴画了几笔,人形四足羊角弓手镇墓兽,呼之欲出。
老秦仓猝搂住儿子的肩膀:“你在画甚么?”
案头摆着内廷送来的光绪帝八字:辛未丙申丁亥壬寅。
秦北洋丢下画笔,身材绵软有力,仿佛虚脱了。
“八国联军……传闻还不止八个本国,到底是哪个呢?”
不错,光绪帝曾为甲午海战就义的邓世昌题写挽联“这天漫挥天下泪,有公足壮水兵威”。
“以是,你还要给它画上四条腿?”
“爹爹,你想想看,光绪帝这平生,最恨的该当是哪个本国?”
另有一首:“金井一叶坠,苦楚瑶殿旁。残枝未寥落,映日有辉光。沟水空流恨,霓裳与断肠。何如泽畔草,犹得宿鸳鸯。”看来眼熟,秦北洋细心回想,本来也是梦中所闻。
未及擦去额头汗珠,秦北洋马上坐到书案前,就着油灯,放开图纸。遵循在德国粹校上机器课时所学的画图纸体例,先用笔挺的多少线条,勾画出一个恍惚的人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