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,船头见到日本列岛的青山远影。右边是九州岛,左边是本州岛,中间是马关海峡。海峡两侧群山耸峙,门司港有无数工厂,烟囱放射黑牡丹般的烟雾,被某墨客誉为二十世纪的名花,近代文明的严母。濑户内海,风景旖旎,路经日本三景之一的严岛神社的大鸟居。星罗棋布的岛屿,绿色山峦与蓝色大海,截然分歧于中国北地契调的土黄色。
“是。”
周同窗的笑容如此漂亮萧洒,狼狈流亡的秦北洋自惭形秽。
在海上漂流了三天三夜,正在光荣死里逃生的小木,恰都雅到了人群中秦北洋的脸。
征得仆人同意,周同窗抚摩九色的鬃毛,不近生人的小镇墓兽,竟变得灵巧听话。
海女与小木“一家四口”被安设到海员舱室,他们不敢跑到船面上,不敢再撞见秦北洋。小木惊骇被九色的琉璃火球烧死。
秦北洋只得持续假装:“我叫齐远山,直隶正定人。”
船埠上有无数人力车,本来是日本人发明的,拉着搭客去火车站,再转去东京、大阪、横滨等地。秦北洋初到日本,前路茫茫,带着九色安步,直到一处偏僻的海岸。
入夜后,秦北洋找到三等船舱。搭客们多是中国留门生,另有日本妓女,到处是木屐之声。这艘客轮属于羽田轮船株式会社,印着羽田家的家徽。
海员们四周寻觅,秦北洋明白那是徒劳。小木是个盗墓贼,善于躲藏挖洞之术,海女更是潜水如履高山,就算带着两个孩子逃窜,也不是凡人能找到的。
本来也是中国留门生,秦北洋略显羞怯地问:“苦楚大气!叨教是哪位墨客高文?”
固然小木已满头长发,但他左手断掉的手指不会扯谎。而那两个吃奶的男孩,必是欧阳思聪的季子,安娜的同父异母弟弟。
“本人闲来所作,见笑了。”
次日,轮船进入朝鲜海峡。海员说,发明海面上有艘划子。秦北洋趴在雕栏上,见着燃烧的小蒸轮船,另有一对挥手腾跃的男女。
“我到日本已经一年了,在东京的预备黉舍读书呢。你读哪个科?”看到秦北洋一脸懵懂,周同窗接着问,“理科?理课?医科?”
“也有人说徐福是去了日本。本人姓周,本贯浙江绍兴,江苏淮安人。”周同窗操着江淮口音,高低打量秦北洋问,“我猜你是第一次去日本吧?”
十八岁的秦北洋,一千二百岁的九色,吹着异化砂砾的炎热西风。再回顾,沧海茫茫,这是一千七百年前曹操“东临碣石,以观沧海”的异景。
本来是海女!
船长号令放下救生艇,救起两个成年人与两个幼儿――当他们狼狈地爬上客轮船面,秦北洋认出了小木与海女的脸。
秦北洋牵着九色,背着藏有唐刀的扁担,拿起齐远山的护照,踏上日本的地盘。
轮船在旅顺口迟误三天,云开日出,持续东行。路过威海卫,模糊可见刘公岛,却飘着米字旗。北洋海军的基地,已成英国殖民地,秦北洋想起战死在刘公岛上的外祖父。
船尾多了个年青男人,穿戴玄色的日本门生装,低声吟诵:“大江歌罢掉头东,邃密群科济世穷。面壁十年图破壁,难酬蹈海亦豪杰。”
深夜,飞行到中日航路的中间点。秦北洋带着九色走到船面。暗中茫茫的海面,有一座光芒四射的灯塔:达摩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