包了一艘渡船,颠簸在惊涛骇浪间。阿幽听梢公唱起陕北信天游,小皇子的棺椁有惊无险地度过黄河,终究来到陕西地界。
车队载着唐朝棺椁一起往南。路子桥山黄帝陵,穿越子午岭上的秦始皇直道,垂垂下到关中平原,乾县已遥遥在望。
十六岁的阿幽是他们的仆人。
“老爹,别唠叨了,咋们下去看看吧。”
到底是功过留待先人评说?还是武则天自发功德赫赫,已非任何笔墨所能言尽?
骄阳下,西风卷着漫天遍野的黄沙,九曲黄河九十九道弯,唯独这一道弯最为险要,深切着童山濯濯的河谷。
顾名思义,无字碑,不着一字。
为首的二十八九岁,右脸有道蜈蚣般刀疤,缠着西北头巾,大女人小媳妇看到这张脸,先感觉可骇又感觉可惜,如果没这道疤,必是个漂亮诱人的男人;第二个是老者,留着两撇黑中杂白的胡子,骑在烈马背上毫不吃力;第三个如一座铁塔,年纪悄悄,身胚却横着长,压得胯下骏马辛苦;最后一名,倒是女人,骑着乌黑的牝马,面貌甚为姣美,让民气生垂怜,一袭土布袍子,夏季里汗水淋漓。
地下收回霹雷隆响声,似已被武则天听到。马车上的棺椁,随之震惊,如传说中的“尸变”。乾陵上空骄阳,已被浓云淹没。东北方向的黄土高原,八卦中的鬼门,一阵飞沙走石,遮天蔽日,如同春日北京的沙尘暴。四匹马再度惶恐腾踊,老爹仓猝牵住绳索。阿幽被风沙迷了眼,泪水涟涟,像为两位唐朝天子哭坟,也为颠沛流浪的小皇子记念。
冰雹并未停止,仿佛云端里藏着一架轰炸机,不竭投放致命的炸弹,在无字碑与六十一尊无头石像上砸得砰砰作响!眼看就要把四个刺客连同十二匹马一起砸死了……18646
八匹马拉的大车,武则天孙子的棺椁,来到无字碑前。
翻开乾陵?
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,沿途风景要么是荒山,要么是洞居的窑洞。骄阳下风沙迷眼,地盘龟裂,农夫们跪在龙王庙前求雨。阿诙谐默唱起“青龙头,白龙尾,小儿求雨天欢乐。麦子麦子焦黄,起动起动龙王。大下小下,月朔下到十八。摩诃萨……”
云端降下冰雹,开端如小小雪粒,接着变成坚固的鸡蛋,再大点如同石头。此中一枚,正巧砸到阿海的脑门,当场砸出个血坑。
“乾陵!”
阿海、老爹、脱欢……尽是天下一等一的刺客。
刺客们的仆人,阿幽大声叫唤,脱欢也跳上马车,取出层层叠叠的蓑衣斗笠,铺在两层油纸布包裹的棺椁大要。
“不得触碰棺椁!”
脱欢冲下荒无火食的唐朝皇陵,来到朱雀门外神道两侧,看到几十尊高大的石人雕像,穿戴打扮都是西域胡人。石像都没脑袋,仿佛被齐刷刷斩断,只留半个脖子或肩膀。陵墓前镇守的无头骑士,让一样来自草原的骑士脱欢倍感心慌。
无字碑首刻了八条螭龙,动静适宜,鳞甲光鲜,错落有致缠绕。石碑两侧有升龙线刻,阳光下龙腾若翔。碑座阳面,线刻狮马相斗图,屈蹄昂首之马,举头威武之狮——狮与马,也是欧洲常用的族徽。
固然隔着两层防水的油纸布,阿幽皱起娥眉,大声怒斥阿海。
阿幽听得竟有些害臊,远观乾陵的三座山岳,竟似一个仰天而卧的贵妇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