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豫章道:“姥姥放心,她酷好读书,亦通乐律。我们老太太都说好。”
提着礼品,带着小厮儿,骑着高头大马穿了半个都城方到孔家。孔家清贵,门上也无门房。年下开着大门,偶或有主子穿越来往。孟豫章跳上马来,抬脚而入。直至正房,见外祖一家人团团围坐闲话家常,恰一副夏季嫡亲图。一阵暖风扑来,把心中的沉闷都吹去了八分。
“模样再其次。”孔姥姥道,“性儿要好。那等犯口舌之妇最可爱,好端端的家都叫弄的不安生。只要贤能这一条上,便是模样次些,也强过了。”
孟豫然见他一副假端庄模样顷刻浑身高低都不利落,扯了扯嘴角道:“你又不出门,又不进屋。大寒天儿的,站在风道上何为?细心冻病了,叫老太太心疼。”
孔姥姥只要一女,偏又早逝,留下一个外孙,内心疼的很。见外孙来拜年,喜的无可无不成,搂着一声声儿肉道:“不过年还不来看我这个老婆子哩!”至于年初二当来的半子?权当死了罢!
都城,天下最繁华之地点,年前更是热烈到了极致。孟豫章漫无目标的走着,不知不觉走到了平常爱逛的书斋来。不想此处也人满为患,一群身着直裰的读书人围在一处,也不知高谈阔论些甚,硬是将书斋闹出菜市场的氛围来。
就有大妗子笑道:“外甥来了!快与你姥爷叩首,好讨红包!”
孟豫章少年心性,想挤一回热烈。仗着个子不高,不惹人重视的就窜了出来。不想背面来人一撞,直跌入一穿戴朴实的美髯公的怀中。
孟豫章愣了一下,不由扭头看了眼摊在中间的物事。竟是好大一副春|宫图,顷刻羞的满面绯红,逃命似的挣出去。
孔姥姥拿着荷包,退后一点瞧了一回:“唔,针脚不大好,色儿都雅。你媳妇多大了?如果同你一样的,倒是可贵。”
世人一望,孔耀辉率先笑出来:“本来是时行兄!本日半子拜岳家的日子,你来我家何为?”
谁料门别传来一阵大笑:“哈哈哈,谁家岳父有这等派头!快快与我引见一番!”
文臣武将向来就是天敌,相互看不扎眼儿。但是再不扎眼,总有一两个相干的能有一丝和蔼。孔姥姥感念孟太夫人照看外孙,当年又是她做主三四回的求了自家姐儿,对其印象颇好,便道:“你们老太太掌了眼的,便知不错了。你爹爹……唉……”
新年,孟家戏曲赌斗之声不断于耳。孟豫章心中有事,更加烦躁。唯丰年初二时,去外祖家拜年内心略好过些。他的外祖,声明在本朝也不显甚,却有些许脸面――乃六品的翰林侍读孔文德孔耀辉先生,顶顶清贵之职。先前还是举人之时,原想着当个同进士便是祖宗保佑,谁想来一气考到庶吉人,分入翰林院。今后以后家里来往皆鸿儒,谈笑无白丁――除了半子一家!此处又显出孟豫章与林贞的缘分来,皆是外祖家悔青了肠子的结的婚事诞下的孩儿,还偏是独生。只不过孔家要心软些,没赵家那等高慢清傲、沽名钓誉,是以对外孙还算照看。孟豫章也就喜好到外祖家来听听庭训,便是挨两句“若不长进,细心你的腿”的话也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