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稚桐半垂着睫,忍下心中不耐,坐在离佘府不远的茶馆里,拈起面前碟子里的苔条饼,咬了一口,总感觉不如谷阳桥头余家茶摊里的茶果甘旨,便兴趣索然地放回碟子里。
“表哥怎地这么晚才来?”鲁贵娘微微咬了嘴唇,双手悄悄绞了手中的帕子。
英姐儿先是一愣,随即笑起来,伸手捏了捏亦珍的脸颊,“那我可要等着你请我过来吃那都城里也一碗难求的刀鱼面了。”
这时书僮奉墨自外头“噔噔噔”走进茶馆来,也顾不得一头一脑的热汗,尽管近到方稚桐跟前,“少爷,佘府的客人散了,表蜜斯已经上了马车,正等着少爷畴昔呢。”
曹氏便挣扎着要起家,亦珍却已经进了卧房,三两步来在母亲床前,伸手扶住了她的身材,“母亲,女儿返来了。您好好安息,女儿先去与英姐儿说会子话,稍后再来与母亲讲本日的见闻。”
英姐听了亦珍的话,一想也是,遂不再对峙,只是不免有些过意不去。
鲁贵娘撇一撇嘴角,“若不是她挨了砸,扫了世人的兴,大师也不会这么早告别出来。”
两人又细细说了会儿话,英姐儿这才告别。
亦珍趋前几步,从汤妈妈手里,接过母亲的手来,持续扶着她在廊下快步前行。
又转头叮咛赶车的车夫,将马车赶得稳妥些,莫颠着了表蜜斯。
丫环只好死死抿紧了嘴唇忍着。
亦珍对劲地点了点头,又叮嘱招娣:“千万不能叫汤妈妈和母亲晓得我在佘府被砸了鼻梁的事。”
亦珍扶母亲重新躺下,这才出了阁房,回到花厅里。
“抱愧,让你久等了。”亦珍朝英姐儿一笑。
“我稍后还要去看望先生,表妹有甚么事,固然叮咛下人。”方稚桐未等表妹开口,便委宛回绝。
招娣记得亦珍的交代,遂大力点头,并未几说甚么。
请来为母亲看诊的大夫,虽算不得松江府最好的,倒很有些见地,上一次为母亲诊过脉后,诚恳对亦珍说,夫人春上染的风寒,现在已是好了,只是因为缠绵病榻久了,不免体虚。又引经据典道:“《黄帝内经》五劳所伤云:久视伤血,久卧伤气,久坐伤肉,久立伤骨,久行伤筋。悠长卧床,肺腑不得新奇氛围,易令人精力昏沉委靡。肺乃主一身之气,如这天复一日,天然气味狼藉,有力化神了。令堂现在风寒已去,无妨趁中午阳气最盛之时,在檐下快步略走一盏茶工夫,汰换肺腑中的浊气,渐渐将养,总能比前些时候大好。”
亦珍在原地转了个圈,“你看我这通身高低,不都是好好的么?何必叫母亲晓得我出门做客,最后却受了伤的事呢?平白让母亲为我担忧罢了。母亲的身材养好了不轻易,这些小事,就不必拿去让她操心了。”
讲到这里,鲁贵娘扑哧一笑,“说来好笑,就是因为贪吃,她才叫小巧球在脸上砸了正着,流了一鼻子的血,糊得满脸都是,要多丢脸,有多丢脸……”
方稚桐淡淡一哂,也不辩白,只叮咛她,“表妹且坐稳了,我这便送表妹归去。”
在母亲与姨母看来,他与表妹乃是天作之合。
方稚桐打内心懒得理她,却不能在外人面前太不给表妹面子,只好对付地问,“不知表妹在佘府,都见着了甚么人?”
也不知顾家蜜斯喜好她哪一点,进收支出都要看顾着她。